何 秉也似看透二人心意,只是淡淡一扬手,二位侠士请听我一言。他神色沉详,语声不疾不速,只是娓娓娓道来,何某确可活命,然于国,此为离守;于民,此 为弃逃。我身为碧落台谏院之正卿,是碧落的正音,如若我也逃了,那天都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一个连台谏院正卿都惧于面对的闻氏,会何等的嚣张?此番话说 得并不激昂,只是平静,然而正因着这平静,何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刚毅忠贞之气,那样深沉,却令人只能仰视。
何大人!莫乘雷直欲跳出坑外去拉他,却叫王随一手拦住。
二位侠士请回吧!皇上必能知我心意。何秉一笑,只是负手立在那儿,一瞬间沉雄的气度立现,令人折服。
王随默了会儿,忽然道:大人放心,我等必不会让大人身后受辱。
多谢。何秉略微一揖。
老爷!忽然堂里横窜过一个人影,往前里一跪,正是府中的管家。老爷,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就让奴才跟到最后吧!
何秉看着他许久,终于轻轻一点头。
多谢老爷。
何仓,你去把府门打开吧。何秉朝王随二人看了眼,二人会意,只得跃下地道,瞧了何秉最后一眼,将封口堵上。
府门一开,众兵卒便涌了进去,只见前院里空无一人,心中起疑,逮着了管家,便让他带路。何仓也不惧不怕,只管自己走,到了厅里,见何秉正那里喝茶,便躬了躬身,老爷。
众人何曾见过这样从容不迫,举止淡定的气度,一时都愣在那儿,一双脚就是不敢轻易跨进这个厅堂的槛。
曾霜心中感佩,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何大人。
何秉看着了他,便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拂,袍袖一扬便立了起来,严厉的眼扫过他一身官服,你不配穿这四品朝服!
何大人,下官......
住口!你进士及第,榜眼出身,那都是皇上识才,亲点了你的!你这贪图富贵,枉顾君臣知遇之义的狗东西,居然做得这等事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扪心自问,你今日所行所为,对得起数十年父母养育之恩么?对得起你列祖列宗么?对得起天地良心么?也不觉得愧得慌!
曾霜冷汗涔涔,却是半句也回不了口,只在那儿站着,不出声。
何大人此言差矣!
曾霜一怔,回头去看,面色转瞬有些灰暗。来人正是水扬波,一脸清隽依旧的神情,冷然而淡漠。他负着手踱入堂中,朝曾霜瞧了眼,轻轻一笑,何大人,曾大人此来,是为救你,让你弃暗投明,顺乎天下大义,你怎么还能怪他呢?
天下大义?何秉一哂,傲然道,你所言的天下大义便是夜围朝中大员之宅,行逼降之事么?
水扬波被如此一说,不由有些恼羞之意,当下冷冷一笑,何大人如此冥顽不灵,可别怪下官动粗了。
何 秉平稳一笑,从容待死与城亡,身毁犹有碧血悬。大丈夫死则死尔,无甚要紧,只是也不能让尔等的脏手污了我清高之躯。他从怀中取出一瓶毒药,便往自己口 中一倒,双目直射众人,须发皆张,自有慑人之势,朗朗乾坤,定瞧不得日月倒悬,黑白颠倒!说罢,吐血三口,踉跄着倒入椅中,就此殉亡,双目犹睁。
管家何仓见此情景,却也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将何秉身上衣衫轻轻一整,便由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当胸刺入,顷刻毙命。
外厢众人只在那里瞧得直愣愣的,好一会儿,曾霜才叹了口气,他屏息上前,轻轻将何秉双目合上。水扬波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脸色铁青,却只一言不发,转身便跨马而去。
皇上,闻氏反了,拥立了德王之女为新皇!长光将新来的密函呈于案上。
此际已是七月廿六,与剌刺一战,全面告捷,而妫语亦由左明舒护送,回到瀛州永治。
妫语拆了密函细看,看罢不由闭目一叹,良久才复睁开眼睛,他终究还是没走啊......
皇上!
班师回都!她一拍案角便站起来,终于要决战了!她的战斗来了!妫语轻轻吸了口气,神色间一派肃然。
流年faye 2007-03-29 19:21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四十二章 晓月过残垒
八月初五,兵临城下!
妫语带着些微的咳嗽,纵马亲临城下,其间亦有大臣进言,此举太过涉险,君主位尊,不可如此,但都只被负隅之兵,有何惧焉轻语带过。
那一日,她看到了白霓裳纵身跳下城墙,血溅在墙根上,亦溅在她心底。那人,那个也曾参与了制造其苦难的罪魁祸首之一,那个曾经要她替她报仇的白霓裳,当真以命守住了当初的承诺。只因她不肯说一句天命所归,助萧霓赢得名正言顺的民心,她就跳了下来,如此干脆,如此轻易!
那瞬时溅开的血,直呛入她的眼,令浑身的血液都激荡起来。妫语只觉眼前发黑,喉口一甜,心道不对,只是强抿着唇憋着,身子便有些不稳。幸得身侧的知云瞧见,立时借着一扶,导过些真气,方勉强回得营帐。
知云立时招过巫弋相瞧,孙预也紧守在一侧。然而此时的妫语只觉眼前一片红黑,耳边似有人语,但只觉俱是远远传来,听不真切,也分不明白,倒是身上难受得紧,似是有什么灼烫的物件直贴着她的手,她努力想甩开,却是怎么也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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