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孙须却是大咧咧地一拍孙泉的肩膀,道:“泉伯,你放着他呆会儿吧!这小子巴不得自己多病几天呢!”
“须哥!我哪有!”孙颀有气无力地反驳,朝泉伯勉强一笑,“泉伯你放心,我再坐会儿就进屋去,现在日头还没落呢!不凉!”
“没有?那是谁前两天上我那儿吵着要吃红烧蹄胖,说是很久没吃饱过饭了,很想病他一病,就能天天吃了!”孙须笑着朝孙泉挥了挥手,大有安抚的意味,“你小子打小儿就精,哪会才说就真病了!”
孙 颀皱了眉朝四下里瞅了几瞅,才瞪向这位爽直粗豪的大堂哥,“须哥!你可别乱讲啊!被预哥听到了,我可又要被逮去书房呆到半夜了……嗯,我还病着呢……”说 了这会子话,头还真感觉着疼起来。其实他确有三分心虚,病是病着,但只不过小小的着凉而已。然而想起这一年来忙到分不出昼夜的情形,他立刻三分装成十分 病。
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预哥像在赶什么似的,每每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渴切。越来越多的政务直接摆到他面前,担子重得他几乎应付不了。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预哥虽在手把手地教着,却仍让他感到吃重。
不是没有耍过赖,但每回看到预哥负手站在窗前沉寂的身影,那抹隐忍的急切,让他看得都觉得心惊。于是,他虽然耍着赖,却也一点一滴地抓紧学着。
孙须看向他忽然沉默下来的神情,有一点讶异,一直记得眼前这个小堂弟最是古灵精怪,狡黠有余,眼前这深思的沉默忽然间让他觉得有些神似那个一直稳持的堂弟孙预。想到即说,孙须问他,“对了,近来阿预很忙么?咱们哥几个好久没在一处喝酒了!”
“预哥哪有时间哪!”孙颀单手支着下颌,细长的眼带上一抹深浓的忧思,“须哥……”
“嗯?”孙须倚身靠向廊柱,单脚架上了一侧的栏干,不雅的坐姿却因人是孙须而展现出一番落拓爽朗的气质,让人看得很是羡慕。
“须哥,预哥……好像有着什么需要他去。”
“什么?”孙须不明白,浓密的剑眉一挑,“朝堂政务,的确样样事离不开他!”
“不 是!不是指这个!我总觉得,在预哥心里,好像有着比政务更重要的事,或者人正等着他去,所以,他着了魔似地在训练我!”孙颀说得好不沉抑,快一年了,自 从……自从先皇驾崩以后,他一会儿是近乎疯狂地找一个什么江湖组织,一会儿又神秘出游。而对于朝堂政务,他隐隐觉得,在许多时候,预哥是近乎大胆冒险地将 许多事务移给他办。而他自己则完全是处于他的身后的一双眼睛,严厉地审视着自己,同时予以最实际的指点。
预哥,他要走了么?总觉得这分离的日子越来越近,过一天少一天!啧!孙颀好不烦躁地想着,为何自己总会有这种感觉呢?
孙 须一怔,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既而想想也没什么,“人嘛,一辈子总有那么几件非常想要去做的事情!比如,为了自己的雄心,比如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比如为 了自己的兄弟义气……总有那么几件事,是在人生正轨以外的!”他回头朝懒洋洋的堂弟笑嘻嘻地瞧了眼,“阿预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 清楚得很!哪用得着你担心!”
呼!“跟须哥讲,简直比对牛弹琴好不了多少!”孙颀不禁抱怨,怎么能不担心呢?预哥的确有担当啊,所以他 即便要走,也得把这边的事完全安排妥当才会走。但是这边的事要妥当,就得是自己的瘦弱稚嫩的肩必须能挑得起碧落这个大梁!唉!要是先皇还在就好了,毕竟先 皇极有决断,朝堂有她掌舵也差不到哪儿去。但是如今的新皇可还是个女娃娃啊!比自己还小,那怎么成!“那么大的责任,我怎么提得起来嘛!”
孙须看着这个自小便大家宠着的小堂弟,缓缓一笑,说得闲适又自傲,“阿颀,在孙家,十五岁就得是个男人了!”
“那 又怎样!”孙颀满脸不愤,继而又泄气地趴在石桌上,“其实我知道啦!我已经十五了,和当年预哥一样,已是摄政王辅卿了。肩负着什么我很清楚,需要做什么我 也很清楚。但是……我就是想抱怨一下子,发发牢骚啦!”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成嘀咕,“哼,别家的孩子哪有那么辛苦!我干嘛非得要被族里的老头子们给选 上嘛!讨厌死了!”
“呵呵,好啦!你预哥哥已经支会我了,下月初,我要带兵去原州了,那边仍有剌刺的匈奴残部在侵拢。到时可没人再有闲心听你说这些牢骚话了!”孙须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晚啦!回屋里去!别老叫泉伯操心!”
“哎?”孙颀一怔,既而想到兵部那本奏折,想到分别在即,不由也有些黯然,“唉,真是讨厌那个蛮子!你也要走了!颐哥也好几年没见着了,一年几封家书根本不够看!嗯,以后逮个机会,我一定也要问预哥讨个去长泉的监察使。”
孙颀发完了牢骚,倒也安分了,随着孙须进屋,头虽有些沉沉的,但看来似乎比之前略好些了。嗯,要不等会儿去书房看看,预哥那些永远审不完的折子他能不能分担点儿。
唔,前儿户部有折子上来说是元桐二州的盐税又给搁了,今晚上得去问问预哥怎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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