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huáng柿子殿下外头传来尖细的呼叫,他愣了一怔,顿时险险地在小麒子身边停下。
是小顺子,总是隔半个时辰就来找自己一趟。
呜哇~~小麒子还在一哽一咽,他看着她眼泪汪汪讨宠的样子,长长地呼了口气。把碗碟子里剩下的半块糕点给她,泄气道:给你,别哭。你不许哭,再哭把小顺子引来,你也活不成。
我连我自己的亲妹妹都还没哄过呢。他又郁忿地补充道。
甜甜的,小麒子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这才刹住嘤呜。
楚邹瞥她一眼,很别扭地收回手,上了门闩出去了。
小顺子正在百子门前探头,看见主子在乾西四所跟前溜达,连忙上前把他牵住:哎唷我的小柿子喂,这里头刚死了人,闹鬼呐,快随奴才走。
楚邹不说话,乖乖地由着他牵。两道一高一矮的身条儿在夕阳下往乾清宫回去。
楚昂登基大典已结束,每日天初亮就去皇极殿早朝,接着召见内阁,批阅奏章,一天到晚忙碌。裕王府里王妃那边生了点小病,暂时没能入宫,只好放任这小儿子每天在宫里头绕。
那边老太监陆安海只道是老鼠贪食,因为没伤着小孩儿,便当那老鼠通灵xing,下一回还照常在碗碟子里放糕点。
楚邹便隔三差五的过去加加餐,如此一来,一个多月的光景倒是把小脸蛋养圆了。只是等王妃进宫的时候,把他小嘴儿一捏,里头的牙齿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第9章 『玖』凤凰和鸣
傍晚的天空夕阳橙huáng,将整座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霞光异彩之中。端午一过,夏天就姗姗而来,宫女子换上柔软的淡紫色团领窄袖折枝宫裙,太监们换着森绿曳撒,衬在一片珠光宝气的坤宁宫中,清凉又不失喜庆。
啊进宫两天的裕王妃用银签压着小儿子的下颌,迫使他把嘴张开。
皇子公主们自然都随龙,后妃们却不一样,在正式册封前仍旧按着入宫前的品阶。她虽住进了坤宁宫,但在皇后册封大典以前,暂时还只是用着裕王妃的称号。
楚邹穿一袭斜襟小红袍,两袖纹华虫,腰束金云纹玉佩,手上握着小木剑,不太qíng愿地把嘴张圆。
裕王妃俯身看一眼,忍不住皱眉,叫身边的嬷嬷:李嬷嬷,你来看看,瞧瞧多丢人。
宫人们闻言也都看过来。四皇子的小嘴里黑dòngdòng的,脸蛋也晒黑了不少,活像刚从波斯国游dàng回来的小野人。大家看了忍不住吃吃笑,就连大公主楚湘与大皇子楚祁也忍不住笑起弟弟来。
楚邹不喜欢这样被当成猴子观赏,内心有点小忿忿的。裕王妃心知肚明,偏就不让他把嘴巴合起来。趁他不注意,忽然把一颗摇摇yù坠的小门牙捏掉了,叫宫女扔去屋檐,下牙要扔房顶,往上扔才能往上长,上牙就得扔chuáng底,才能长得平。
嘴上这样说,想了想不放心,还是自己出去扔。
她小楚昂两岁,今岁二十六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出生在江南小户人家,皮肤天生带着那地方上女子的白,穿一袭淡紫镶牡丹绣的百叶裙,身姿依旧窈窕曼妙。
楚邹痛得捂住小脸蛋,一旁的大公主楚湘连忙给弟弟倒了杯盐开水。
裕王妃只做不心疼,蹙眉责他:这阵子没人管你,学野了是不?夜里头不刷牙,早起不读书,镇日个在宫中瞎晃悠。我人不在宫里,宫里头可长着眼睛呢,你做的那些事,可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楚邹脑袋里掠过乾西二所的那个爱哭鬼小麟子,心里有点后怕。但面上仍做着波澜不惊的清淡模样,稚生生地叫了声:娘。
他叫娘,不像他哥哥姐姐叫母亲。
楚昂在很多事上都纵着这个小儿子,大多时候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顺从自己的天xing去发展,继而领悟。楚邹在爹爹面前自觉自律,在王妃面前却是会撒娇的。但裕王妃虽疼他,却不纵着他,所以楚邹对娘亲是又黏又惧。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顺子,小顺子低着头拘谨万分。这位未来的皇后并没有很凛冽的气场,相反,她柔和且舒适,但却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敬畏和顺服感。
裕王妃把他下巴扳回来:你别看小顺子,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字字句句替你掩护。不用向他打听,我有的是眼睛。
楚邹被娘亲的手段折服,只得嗫嚅着声儿道:我有刷牙,父皇睡前监督着皇儿刷的。
缺了个门牙的他说话有点漏风,越发显得稚声娇气。叫父皇已叫得很顺口了,言下之意,这进宫的一个多月,他都是和父皇同吃同睡的,比皇上膝下别的孩子都要快进了一步。
他的姐姐楚湘与哥哥楚祁不由抬头望了他一眼,想起进宫当夜各人争先恐后要陪同父皇的一幕,眼底下掩不住一丝艳羡。
王妃不曾察觉,依旧板着脸训:可你没读书,我瞅瞅,你这书得有多少天没翻过了,哟,长了不少灰呐。她当着他的面扫了扫那本策论的书封,见他小嘴不自觉地抿起,偏有意逗他道:牙也蛀成这样,我看必是偷吃了不少糖。回头叫我查出来哪个不长进的奴才给你糖吃,看我不杖责他一百大棍。
哎唷哎唷要老命诶
楚邹耳畔顿时浮起那个歪肩老太监的哀哀叫唤,被桂盛扒了裤子放在长条凳上打得血ròu横飞,乾西二所里那个尿炕的小东西哭哑巴了嗓子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明儿早上起chuáng就读书!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王妃见吓够了,这才掖不住嘴角一丝笑容:行了,下去给我抄《论语》一百遍吧,抄不完可不许出去玩。你父皇纵着你,到了我这儿,我可不惯。我这一进宫来呀,你今后最好把野了的心收回来。
话音未落下,外头却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在说什么?趁着朕不在,又编排朕的不是。
众人抬头看,便看见皇帝爷信步悠然地迈进殿宇。清贵英挺的身躯,着一袭明huáng色团龙窄袖圆领袍,内衬红色jiāo领衣,发戴金纱翼善冠,英俊面庞上携一缕淡笑。一个多月未见,竟觉变化这样多,没了从前王府里的敛郁,那帝王英气就宛若浑然天成。
奴婢叩见皇上。宫人们连忙纷纷跪伏于地,大公主与大皇子亦恭敬地退在一旁,叫了声儿臣参见父皇。
楚昂仁爱地点头回应,目光在四岁的楚邹身上略过,晓得他在受训,便又淡然地看向王妃:又教训他,可是又惹出了甚么祸子?
裕王妃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丈夫了,从前在王府,他也一样是轻言寡语,但那时候天生有一股被抑压的郁,如今却是天子光华,叫人目不能长视。
她两腮些微泛红,笑意涟涟的凝着他道:你们父子同壕,素日不愿管束他,我一不在就野了。看把脑门晒黑,牙也吃出了蛀虫。
楚昂好笑地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孩童到了一定年岁都须得换牙,未尽然就是吃出的虫子。
大皇子楚祁在旁应道:父皇朝堂忙碌,不能时时照管弟弟也是自然,平素要多注意身体则个。
是个隽贵尔雅的九岁少年,看到今时这样的父皇,内心里是很自豪与幸福的,眉宇间掩不住一缕喜气。他脸生得很俊,比楚邹的容长脸要显得平和圆润些。
楚昂闻言看向大儿子,他在十八岁上就相继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因为年纪其实相差不大,因而对着楚湘与楚祁就难能生出对楚邹时为人父的慈爱。倒像是兄弟君臣之间的互勉、理解、鼓励与宽容。
便笑笑问他近日学业如何。
原王府管家太监何荣连忙帮忙代答,说大皇子看完了哪些哪些书,又重新温习了一遍策论云云。
戚世忠把桂盛安排在裕王妃的坤宁宫里,皇帝爷身边有老太监张福,便把何荣留给了大皇子楚祁。何荣也有意为即将成为皇太子的皇长子说好话。
楚昂赞许地点点头,吩咐他继续保持勤勉刻苦。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楚祁眼中稍许落寞,为着在父皇这里,永远得不到给予四弟的那种慈祥和宠爱。
楚昂又转而去与楚湘说话,问她住在宫里可还习惯?你母亲身体初愈,你要多陪陪她。
这会儿光影渐黯,日头速速往西,眼看可以用膳了,王妃就给李嬷嬷使眼色,然后对大儿子道:你带弟弟出去玩儿吧。
楚祁便牵着弟弟告退,楚邹这时候总是很自觉地配合。
偌大的宫殿顷刻间安静下来,李嬷嬷呈上一钵汤盅。
裕王妃用金汤勺舀着,问:皇上今日怎么得空看望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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