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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她不过二十一,他对她娇小的身体是用狠的。彼时尚登基的楚昂带着一种近乎旷野的宣泄,对她翻弄冲撞着。而今的他动作间却是细腻周到,帝王的气宇已甚熟稔,使她如若汪海扁舟。但施淑妃凝着楚昂俊逸的脸庞,却知他是并没有爱qíng的,这于她一生都无奢望,她只是抓着枕边儿嘤咛承受,后来受不住,终于是把双臂环去他肩膀。那肩膀依旧是清宽健硬,有着她这些年陌生而留恋的味道,后来她的眼泪便没忍住淌了下来。
    你受委屈了。楚昂轻语,给了她很温柔持久的体恤。
    次日清晨,在正殿里用早膳,施淑妃淡雅的脸容上晕着一点cháo红,叫宫人把一盅田园八宝粥过给皇上。
    宫女把起早的三公主带到桌前,施淑妃说:湄儿叫父皇。
    楚湄仰着清灵的眼眸,怯生地打量着面前冷隽的huáng袍皇子,嘤声启唇:父皇。
    唔,我儿长这样大了。楚昂抚了抚她的小螺髻,把她抱坐上膝盖。
    这是楚湄自出生后头一回亲近神尊一般的父皇,她是贪慕而崇仰的,伸手试探地摸他英挺的眉骨。楚昂对她勾唇笑笑,她便似得了鼓励,少小的女孩儿弯起眉眼,露出一弯甜暖的笑容:母妃。
    施淑妃心里是酸楚而感动的,轻轻道:去玩儿吧,别跑远。
    孙皇后请了方卜廉的夫人和楚妙进宫赴宴,这在外人看来是中宫为皇储拉拢势力的举动,然而皇帝丝毫也不着恼,对皇后只是纵容。旁人不知夫妻事,殊不知他二个都只为着皇四子。
    寿昌王楚祁过了年将十五,已到要聘王妃的年纪,方卜廉在朝中虽无大势,却是东宫的少师,聘其女为楚祁正妃,一则可为中宫与皇太子巩固利益牵连,二来让楚祁娶他的女儿,将来也可避免他因裙带关系而被移心的隐患。老大的脾气孙皇后知道,在年初册封太子前的那场考试他就已经相让了,他既放下,此生就一定不会再与他的弟弟争。
    请了少师便不可冷落了少傅,所以便一并也把宋家的请进来。
    一到要准备宴席,御膳房里便显得分外忙碌。其实也不过就多了几道究雅的菜,怎生杀jī的杀jī,剁菜板的剁菜板,硁硁呛呛人来人去,脚不沾地。但好就好在中宫肯做主,暗里头的幺蛾子不敢冒头,底下奴才们差事也就当得轻省,不用担心今儿这碗里被撒了粉,那锅里被掺了毒。
    这种事儿查出来倒好,查不出来回回都是太监顶罪。就像当年,姓周的那位害死了御膳房二十三个,亏瞎了大伙待薄皇太子那么多年,皇太子竟也是个能容能忍的,自始至终没见对谁黑脸训难过。如今全还给皇七子了,大初冬的天,把前儿个的冷饭冷食给他疯母子一送,这就叫报应。
    糕点屉子上白雾升腾,才把蒸笼盖子掀开,一只白嫩的小手就够了进来,左抓一个右抓一个,咕噜噜就往院外头跑。
    嘿,瞧瞧小胳膊肘儿吃得又白又圆,再吃成小猪哩。老朱师傅揶揄她。
    吴麻杆儿喜欢养小猪。小麟子嗫嚅。吴麻杆儿是吴全有给她新改的称呼,不让叫爷爷了,叫了戚世忠戚爸爸,阖宫就没有她爷爷。
    你这狗吃的比人娘娘主子还好哩。老朱师傅又损她。
    小麟子也不应,晃悠晃悠就往东筒子拐。自从知道那一对双胞胎小子眼睛没事儿后,她便又试探地在这宫墙之下冒头了。先时还有点心悸,后来遇到过那倆兄弟两三回,每回一看见她就大老远躲,她现在可悠哉。
    身后跟着她的长毛哑巴狗,狗屁股摆得越来越骚。那次魏钱宝给灌了药,回去后拉出来一团血ròu,小麟子喂了两粒药下去,它就半死不活望穿红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又活泛过来,从此变成了一只冷傲的犬,整日摇着她丰满的尾巴,连慈宁宫老太妃门前尊贵的大狗吠它,它也不睐不睬。
    往东筒子走到一小半,迈进苍震门向前,再右拐走麟趾门,宫巷幽幽窄窄,路过德阳门外直走便可去坤宁宫。这是她后来悟出的一段走法,风轻轻地拂着脚尖的袍摆,走着走着就陶醉了,仿佛下一步个儿就长高起来,可以与她英俊神武的太子爷殿下齐平了。
    走这道门还可以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小妞,她看起来就比自己小一点点,身上穿着是主子们的jīng贵衣裳,扎着两个田螺一样的小发髻,会在永和宫门外玩娃娃和踢毽子。
    小麟子没人玩儿,每次路过就会站在门外看,她之前还帮她很温柔的母妃捡过球呢。但那小妞儿不搭理人,有时蓦然抬头看过来,顷刻就作一脸无视地样子转身了。
    小麟子此时总不自觉脸红,指着骚哑巴狗闷声一句:它叫努努,呜努呜努。
    自言自语,也不知道给她还是给谁听。
    第66章 『陆陆』没有小鸟
    这天的风有些大,空气中溢散着秋天砖石的冷燥味道,阳光倒是晴好。坤宁宫正殿里孙皇后穿一袭绯红立领薄棉袄,下搭菖蒲细褶月华裙,在三弯腿罗汉锦榻上盛装端坐,右侧首是楚妙与方夫人母女。
    这些年孙皇后闭宫清居,虽然楚妙没有觐见打扰,但宋岩对皇四子一直是照顾的,现在她儿子也成了太子伴读。
    孙皇后说:多劳二位大人照拂,太子得以学业jīng进。
    楚妙应: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能辅佐太子乃是夫君的荣耀,不敢说多劳。
    宋岩对妻子和每个孩子都是倍宠有加的,她说话耐耐柔柔,脸上难掩娇好气色。怀里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宋熙,生得与宋玉妍小时候一般娇滴可爱,只是爱娇,蜷在娘亲的怀里懒于动弹。
    方卜廉夫人也谦虚道:先生在家也是常夸太子,说光一手字迹便叫人叹服。这都是皇后娘娘的福气与恩泽,让寿昌王与太子殿下生得这般出色。
    言罢笑看了一眼对面的皇长子楚祁。其实这次孙皇后叫她母女二个进宫,方夫人业已猜到其中之意,做了太子少师就注定与东宫荣rǔ与共,女儿配给皇长子为妃倒是不错的选择,兄弟倆同母嫡出,也可免去互相之间的疑忌。况这些年方卜廉在撷芳殿教习几个皇子,皇长子的品格他是看在眼里的,今次方夫人一见,果然也甚是满意,笑目中都是欣赏。
    楚祁着一袭青衣五章袍服,端重地坐于左侧上首,将满十五岁的他自封王后气宇愈加的隽与雅,方大小姐方僷顺着母亲的视线一看,脸颊不由微微赧红。
    她与皇长子同龄,生得亦是妍丽好看的。方卜廉这个人,自己清廉板正,对女儿却是惯得没脾气,这会儿乖乖静静坐在椅子上,大礼上矜守自持,目中却难掩几分活泼与灵俏。孙皇后也是认可的,这样的脾气正好叫祁儿暖暖,一时便双目含嗔,暗示了一眼大儿子。
    楚祁默然,抬眼凝了凝方僷,勾勾唇便做是受下了。并不很上心也并不反对。
    小麟子杵在殿外头看,便晓得她太子爷的哥哥要娶媳妇儿了。
    桂盛半弓着腰立在孙皇后身边,见两位皇子被夸,喜色洋溢地附和道:夫人们说的极是,我们娘娘慈惠庄诚,肃雍德茂,母仪天下也,是我们大奕王朝的福分。
    他咬文嚼字,显见得在这一会会的功夫把话酝酿过了。最近的气色看着不错,一身橘色曳撒绣纹花绿花绿的,不像前些日子杜若云进宫那会儿,他可急得脸都发紫了。有一次看见小麟子,见她鼓着腮帮子傻不愣登的,他在她对面立了一会儿,还笑眯眯地给了她一包糖,让她送去给婉妃吃,说婉妃还能赏你一个更大更耀的球儿哩。
    huáng鼠láng眼睛眯长眯长的,忽而对人献殷勤准不安好心,小麟子可没有上当,把糖接了扔金水河里去了。桂盛心惊胆战地盼了几天之后,杜若云还好端端立在皇帝跟前装鬼,他最近看见小麟子的目光都像要杀人。心底的yīn暗被一个小毛头太监dòng穿,这简直让他咬牙切齿。
    他这会儿就站在罗汉榻的扶手旁,那扶手侧壁挂着个小布荷包,松紧袋口上有一只刚硬的黑触角正从里头顶出来,顶不出来又缩进去,爬两下又继续顶。那是小麟子昨儿抓的半大蜘蛛,墨绿墨绿的,有毒哩。她打从睁开眼的第一个伙伴就是蜘蛛,襁褓中躺在炕上整日就是看蜘蛛结网儿,故而生出了一种天生的亲近,蜘蛛和长脚蜈蚣们也从来不咬她。昨儿在多宝柜底下看见了这只,怕它夜里头去咬孙皇后,小麟子就把它关了起来,走的时候忘记带上了,今早才想起过来拿。
    但是桂盛一看见她,就龇牙火眼睛地蹬过来,袖子下的大拇指与中指合着一拧,暗示她这会儿敢进去抢风头没好果子吃。
    小麟子一动不动地杵着,睇见那蜘蛛终于把袋口捅开,一点点地爬出来,爬到了桂盛的袖子上。她就默默地踅下台阶,往李嬷嬷的小灶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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