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夕看着此时的他,一身黑衣的他立于城楼之上,仿佛与身后那深广无垠的夜空融为一体,即算是说出这等激昂之语,他的声音依然是平静温雅,他的神qíng间依然是一片淡然,却又似是胸有成竹可君临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而自信!一剎那间,她忽然想起在华都,前往天支山的那一夜,屋顶之上那个张开双臂,要双手握住这个天下的皇朝,不同的貌、不同的语、不同的气势,可这一刻的他与那时的他,何其相似!
天下为着这个天下啊
不论你要不要争,生在王家的我们别无他法!丰息抬首望天。
今夜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月隐在深厚的云层之后,偶尔露露脸,似对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隐回去。
风夕看着前方,其实夜色中,没有什么能看清,良久后,她忽然道:我既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况且我风夕说着忽然停下来,过一会儿再继续说道:你无须一直跟着,战场就是坟冢,若有闪失
你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回风国起,若非我一直跟着,我还要当见着的是两人。丰息忽打断她道。
惜云与白风夕本就是两个人。风夕闻言回头看一眼他,伸出双手,低首俯视,惜云与白风夕手中握着的东西是不同的,一个握着一个王国,掌握着那一国的万物生灵,一个握着一腔热气,掌握着自己的生命,一个恭谨谋划冷静行事,一个嬉笑怒骂率xing而为,白风夕永远只存于江湖间,而惜云则是风国的统治者!
白风夕虽然总对我冷嘲热讽,但却从未对我使过心机。丰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惜云公主---现在的风王---从我踏上风国起便一直对我暗藏机锋。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你不过想要我离去,不想让我看清这一战,不想让我将风国、风云骑看个清楚罢!
怪哉?你总对别人使心机,却不许人对你使心机。风夕闻言却只是笑笑。
任何人都可对我使心机,但唯独你
丰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中有着一种东西,让风夕心头一跳,神思有几分恍惚的看着他,而被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忽然变得炽热,那炽热的感觉从手心漫延开来,传遍五脏六肺,传遍四肢百骸!
女人
丰息忽然轻轻唤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醉人的温柔,眸光柔如chūn水,握着她右手的手慢慢变紧,轻轻将她拉近,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脸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映she下投下的一排yīn影,而yīn影之后是深不见底的眼睛!
黑狐狸!风夕忽然急急的唤道。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彼此,丰息放开了她的手,两人都转过身,面对城外旷野。
良久后,风夕才开口道:回去吧。
华都王宫,金华宫。
皇朝正与玉无缘对弈,皇朝执黑子,玉无缘执白子,才开局不久,但黑子西南一角已为白子困住。
皇朝执子沉思,久久不落,玉无缘也不催他,反拈一颗棋子在手,反复把玩。
华王要出兵风国,你为何不阻?玉无缘忽开口问道。
什么?皇朝太过沉思,竟未听清,回过神来反问道。
华王出兵,你为何打算?玉无缘再问。
皇朝闻言一笑,放下手中棋子,而端起茶杯,饮上一口后才道:华王之xing格你也看到,刚愎自用,自视过高!总认为他华国是现今最富最qiáng之国,他的金衣骑更胜墨羽骑、争天骑,这个天下,无人敢与之争峰!
他搁下茶杯,然后指向棋盘上西南一角,道:看到没,在这里,他会惨败的!
连你都这么说,这个惜云公主,这支风云骑看来不是普通的厉害!玉无缘目光落在西南一角。
风云骑由惜云公主一手创建,盛名已传十年,与丰国墨羽骑、与我皇国争天骑都曾有过jiāo锋,我们都未在其手中讨过好处!华王瞧不起女子,认为惜云公主、风云骑只是徒有虚名。哼!我曾派人往风国调查,在风国,人人说起惜云公主皆是既敬且畏!若只是普通之人会有如此之影响吗?你我都看过她的文章与诗词,那绝不是出自庸俗无能之辈!即算惜云公主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那她身边必有辅助之能人!五万风云骑足已灭掉十万金衣骑!
皇朝拾起两颗白子,放在西南一角,你看,这不是结了吗?
玉无缘一看,果不是,加入了那两颗白子,黑子便已失西南,不由笑道:别忘了,黑子是你的,你要眼看他惨败?
哈哈皇朝笑道,我就是要看他败!
果然这样!玉无缘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放回盒内,你果容不得他。
无缘,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容不得我!皇朝正容道,他妄想夺得风国,得以与我分庭抗礼。哼!这个天下我定要握于掌中,决不与他人共享!
他此次与风国之战定是惨败,到时即算能活命而归,金衣骑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值你争天骑一击,你便不费一兵一卒,这华国二千里土地二十座城池便是你的了!他真是挑了个好女婿啊!玉无缘感叹道。
无缘,你想骂我吗?皇朝却依然面带笑容。
岂会,骂你岂不等于骂我自己有眼无珠。玉无缘拾起最后一颗白子,放在掌中观摩,你不单想要华国而已,就是风国,你也想借此一举而得!不是吗?
哈哈哈皇朝大笑,看着玉无缘畅然道,无缘,你果是我的知己!风云骑经此一役,定也是元气大损,到时就是我争天骑踏平风国之时!这就叫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玉无缘却看着他摇头叹道:你笑这么大声就不怕引人侧耳,把你这些黑心话都听去了,到时你那娇妻岂能饶你?
十丈之内若有人接近岂能瞒过你之耳目。皇朝却毫不在意,至于华纯然,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当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
说完忽地一叹,然后看着玉无缘道:不知现在风夕在哪了?
玉无缘把玩棋子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摩挲着,她与黑丰息都是来去如风之人,现在或许正在哪处山顶醉酒赏月吧。
两人都有片刻沉默,想起那个恣xing任qíng,潇洒如风的女子,心头忽地都不能平静。
当日采莲台上,她一曲《水莲吟》不知醉倒不知多少人,三丈高台之上飘然而下的风姿,青湖红花之上翩然起舞的仙影,我想当日之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忘怀吧。皇朝忽悠然而道,然后又苦笑道,我对任何女子从未有如对她那般的qiáng烈想拥有的感觉!我请她当我的皇后,她却是毫不考虑的拒绝,真是不给面子啊!
她那样的人,若无拘的风,谁能抓住呢。玉无缘忽然将最后那一颗白子拋入棋盒内,眼光变得迷离。
无缘。皇朝忽盯住他,目中带着一抹深思与疑惑,你可掬那一缕风,而那一缕风明明也对你另眼相看,可为何你却
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玉无缘忽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皇朝看着他的背影,忽吐出一句:真是便宜了那个黑丰息了!
玉无缘身形一顿,但还是开门离去,离去前丢下一句:那个黑丰息心思深沉,含而不露,是个不可小瞧之人,你还是好好查查他的来历吧。
玉无缘离去后,皇朝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天幕,漆黑如墨,点缀着稀疏的几颗星星。
白风夕黑丰息皇朝叹一口气,想起那个总是着一袭白布衣、黑色长发随意披下的女子,心头忽变得有些空旷,在某处山顶醉酒赏月吗?和黑丰息吗?唉
仁已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抬目望去,但见厉城南门城楼之上旌旗蔽日。
丰息依然是轻袍缓带,俊雅雍容,意态悠闲的一步一步慢慢登上城楼。
两旁将士皆是铠甲着身,手握刀枪,肃严以待,从中穿过便能感觉到一股bī人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让人遍体生寒!
登上城楼,看向那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最为触目的便是两面黑色大旗。那两面大旗皆是墨黑色底,其中最大的那一面上绣有一只白凤凰,正展翅翱翔于云端,意态间带着一种王者睨视群伦的傲然!旁边略小的也是墨黑色底,只是上面仅以银丝勾出一缕飞云,简单,但飞扬于风中却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狂放不羁!
但最最让人移不开目的却是那旌旗之下矗立的风夕!
只见她身着铠甲,那是银白色软甲,十分合身,紧贴她修长的身躯,衬得她高挑而健美。胸前挂一面银色莲形护心镜,镜心嵌有一颗血红的宝石。腰悬古剑,剑柄上垂下一束白色流苏。头戴银盔,盔若凤凰,凤头垂下至额际正抵玉月,两翅收拢护在双颊,脑后垂下长长翎羽。肩后是在风中飞扬的白色披风,在阳光的映she下,此时的风夕全身都在闪着耀眼的银芒,仿若从天而降的远古战神,俊美绝伦,不可bī视!
他见过各种模样的风夕。江湖间那个简单潇洒的风夕,离芳阁中那个妖娆妩媚的风夕,落华宫中那个淡雅清丽的风夕,浅云宫前那个高贵美艳的风夕,紫英殿上那个雍容凛然的风夕
可是只有此时此刻的风夕让他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看着傲立于旗下,正目视前方的她,忽觉世间万物在这一剎那都消失了,眼中只有她,以那风中猎猎作响的七色旌旗为背景,她独立于天地间,傲然而绝世!
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风夕微微侧头,移目看向他,然后淡淡一笑。
看到这旗帜了吗?风夕指指头顶那面墨底白凤旗。
白凤旗。
对,白凤旗!我风氏的标志!风夕抬首仰视那风中展翅的白凤,这是先祖风独影的标志!是这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白凤凰!
风独影?有着凤王称号的、助始帝得天下的七大倾世名将中唯一的女子!丰息也抬首仰视着风中的那面白凤旗,遥想着当年那个英姿飒慡的女子,传闻当年的风独影上战场时爱着银白色铠甲,下战场时则着白色长袍,因此被始帝赐号白凤凰,受封风国后,国人爱戴,喜仿效她之打扮,于是风国人皆爱着白衣,而白风国也就由此而得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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