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去吧。兰息吩咐着一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双胞胎,别跟着丰苇学些坏毛病!
是!双胞胎同时松了一口气,动作一致的躬身退下。
待他们都离去后,兰息目光落在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上,半晌后才略带笑意的轻轻自语:丰苇,这世上只有你一人叫我哥哥的也只有你才会如此坦然无忌的对我,便是她说着微微长叹,似是有些惋惜与遗憾,等你再长大些,便也不会如此了
抬手掩眸,将身完全倚入榻中,帐中剎时一片静寂,寂如幽幽夜宇。
进来。榻中本似已沉睡的兰息忽然轻轻道,掩眸的手也放下,目光瞟向帐门。
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入帐中,垂首跪地:暗魅拜见吾王。
什么事?兰息淡淡的问道,身子依然倚在榻中。
风王派人传话,请王速出兵!
嗯?原本漫不经心的兰息猛然从榻上坐起身,目光看着地上的暗魅,如此看来,这东大将军与他的八万禁卫军也还是有些实力了。兰息低低笑起来,眸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只是她竟然会派你来传信,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风王另派有人避开东将军的拦截正式前来传书,一刻前才至,只不过似乎被任军师请去休息了。暗魅的声音极低极淡。
果然。兰息点点头,然后挥挥手,你去吧。
是。模糊的黑影如一缕黑烟从帐中飘出。
军师。
帐外忽起的声音将任穿雨自沉思中唤醒,反shexing的抬起手摸摸下巴。
是四位将军来了吗?快请。
不是,是王派人传话,请军师前去王帐一趟!
哦?任穿雨眸光一闪,随后答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帐外传来侍从离去的足音。
好快啊!任穿雨凝着眉微微一笑,却略带一丝苦涩,抚着下巴的手已不再移动,不自觉的用力捏住。甚至还未想清楚该如何处置之时,传话的人便已到了!这世间看来没有什么是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的!
穿雨。帐外又传来唤声,这一次却是乔谨冷静的声音。
喔。任穿雨应声出帐,四将正并立于帐前。
你派来的人还未出门,王的侍从便到了。乔谨看着任穿雨略有些嘲讽的道,脸上的神qíng却是严肃而凝重的。
看来所有的事都逃脱不了他的法眼。任穿雨微微叹道,若是他愿意天下也可掌控于他的五指之间的!
穿雨乔谨看着任穿雨,目光有些复杂,我到现在依然不能认同你之言,但是他抬手似有些苦恼的揉揉眉心,我却无法反驳你!
那是因为我们认同的王只有一个!贺弃殊一针见血道,你我心中或都有些鄙视这等行为,但为着那个人,为着我们共同的理想,为着这个天下,我们只有如此!
当年我们以血宣誓效忠的人我们多年为之奋斗端木文声抬起手,看着腕间那一道长疤,然后长长叹息,我依然希望双王能同步共存!
你的希望似乎自古以来便是不可能的!任穿云淡淡的打破他的梦想。
一时间五人皆不由静默。
走吧,可不能让王久等。乔谨率先打破沉默领头走去。
臣等参见吾王!王帐之中,五人恭敬的向王座上的人行礼。
起来吧。兰息摆摆手,目光一一扫过帐中爱将,神色淡然如常,本王此次召你们前来是因为我们在此已休息多日,该催jiāo城的白王动身了。
嗯?五人闻言皆有些愕然,本以为王召他们前来是要训话的,谁知皆不由同时中松了一口气。
此次前往jiāo城发兵十万,以乔谨为主帅,穿云协之。
可是兰息的后一句话却又同时令他们心头一紧。
十万大军前往jiāo城,是否另十万大军绕道直往帝都?任穿雨小心翼翼的问道。
兰息看着他淡淡一笑道:非也。文声与弃殊领军五万半个时辰后随本王前往涓城,其余则由穿雨率领原地驻守,兼负责粮糙运筹之事。
此言一出,五人一震,但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兰息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雨,风王派来的信使养好jīng神后,便让之协助你,无须再回涓城。
五人此时已是脊背发凉,呆呆的看着王座上的人。
王,请容臣进一言。半晌后,任穿雨恢复清醒。
哦?兰息看一眼他,若非良策,不说也罢。
不!任穿雨当头跪下,双目执着而坚定的看着兰息,臣这一言只在此时说!
兰息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旁边四将则微有些担心的看着任穿雨。他们都是跟随兰息多年之人,深知其心思深沉如海,喜怒悲乐皆不形于色,这么多年他们也无法捕捉其心思,也因此而为其深深折服及无条件的信任与崇敬,只是这敬中还藏有一丝谁也无法否认的畏!
那你便说说看,到底是什么良言令你如此执着?片刻后兰息才淡淡的开口。
一国不能二主,一军不能二帅!任穿雨的声音简洁gān脆。
帐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得四将微有些沉重的呼吸,而王座上端坐的人与王座下跪着的人则是目光相对,只不过一个平淡得没有丝毫qíng绪,一个却是紧张而又坚定。
穿雨,我想有一点你似乎一直忽略了。兰息的声音淡雅而从容,墨黑的眸子深得令人无法窥视一丝一毫,无波的静看地上的军师,我与风王是夫妻,自古即夫妻一体,不存在什么二主之说!那最后一语,已略带警告之意。
可是任穿雨依然眸光坚定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王者,王,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风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风国又是怎样的一个国家!风云骑又是如何勇猛的一支军队!更而且
任穿雨的目中she出如铁箭一般冷利的光芒,脸上涌上一抹豁出一切的神qíng,然后深深叩首:王,您不可忘前朝赦帝之语非吾要为之,实乃其势bī也!
那最后一句是一字一字吐出的,清晰、沉甸、一下一下的落在帐中,在帐中每一个人耳边重重响起,那回音都一字一字的直达心脏!
请王三思!四将一齐跪下,叩首于地。
非吾要为之,实乃其势bī也这样的喃语不觉中便轻轻溢出,兰息平静得如远古幽湖的面容也绽出一丝细细绮纹。
非吾要为之,实乃其势bī也!
在史上留下此言的是前朝有着圣君之称的赦帝。
赦帝乃仲帝第九子,仲帝崩后太子继位,是为希帝。赦帝与希帝同母兄弟,感qíng素来亲密,且文武兼备,才gān出众,是以希帝十分宠信并重用之。赦帝有着希帝的信用,是以做事皆可放开手脚,毫无所顾。他改革弊政,用人唯能,令国日渐富足qiáng盛,而外三抵番军,伐桑国,讨采蜚,收南丹可谓战功彪炳,世无所比!且麾下集无数能人俊士,开府封将,位高权重,一时可谓国中第一人也!
只可惜,从来好景不长留,自古功高震主者皆难存!不知从何时起,国中便渐有各种流言传出,说赦帝居功自傲目无君长,已有背叛自立之意,也有说希帝忌惮赦帝功勋无法容他这样的流言才出时,赦帝与希帝或都不甚在意,一笑了之,可传得多了传得久了,心中自然而然的便印下了记痕,到某一日醒起时,才发现彼此竟都已疏远,彼此都在怀疑防备着了!
先出手的是希帝,或许他一开始还顾忌着兄弟之qíng,并不想将赦帝怎样,或只是想削弱他的权力,架空他的势力,所以只是将他的部下一一调走或左迁。但赦帝是十分重qíng义之人,对于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无辜遭此待遇实为愤慨,是以入宫向希帝陈qíng,只是已不复往日亲近的两人其心已离,早已不似昔一般能互诉衷言,最后演变成兄弟大吵一架,赦帝被逐出皇宫!
至此刻,两人之间的qíng谊已全面崩裂,是以希帝下手不再容qíng,赦帝不少部下或被冤死于狱中,或流放途中惨遭迫害,而朝中那些弹劾赦帝的折子希帝也不再似往日一般留中,而是jiāo由三部,要求严查!到这一步,赦帝已全无退路,要么束手待毙,要么叛君自立。若只他一人受难,他或绝不由豫,但若牵连家人、连累那些同生共死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只能走第二步!
非吾要为之,实乃其势bī也!
这样短短的一语又道尽了多少无奈与悲哀!说出此言之时,那人内心又是何等的痛苦与决绝!
王,若风王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那便万事安好,可是她却偏偏是更胜男儿的无双女子!百世也未得一见!
兰息微微垂首,抬手支椅,五指托住前额,面容隐于掌下,良久后,才听得那低不可闻的轻语:真像一面镜子啊
赦帝之所以有此举,除被qíng势所bī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人皆以己为重!当自身的生命、权益受到威胁之时,那么什么道义、亲qíng、友qíng便全拋开!只要被bī至绝境之时,人心底深处被层层美好的道德、礼义之衣包裹着的那种自私自利、冷酷无qíng的本xing便毫不隐藏的显露出来,在各人心中,摆于首位的绝对是自己!
真是一面好镜子啊纤毫毕现的映照出他们两个!他们也会如希、赦两帝一般吗?惜云闭目,眼前浮现的却是无回谷中那jiāo握相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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