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日来车旅疲惫,还是早些休息,臣等先行告退。康城府邸大殿中诸将向两王报告所有事务后即行告退。
下去吧。
惜云挥手令诸将退下,转头看看面有倦色的兰息,若是以往,便是再劳累断未见有此神qíng,而今这副身子到底也是不如从前了!
以眸示意双胞胎送兰息回房休息,而自己则将未完之事一一处理。
华灯初上之时,案上已整整齐齐,推开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不由一个激灵,可却不想关窗,静立窗前,仰望窗外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挂着疏淡的星月,地上的灯火都比之要来得明亮。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抬手抚额,幽幽长叹,这暗淡的星月,这冷冷的寒夜,似暗示前路,前路啊可视不可逐!
王,该用膳了。门被轻轻推开,六韵、五媚各捧一盒。
先放着罢。惜云淡淡道。
王,早过了用膳之时了。六韵却固执的将盒中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然后和五媚各自一躬身,请您用膳!
好了,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惜云无奈的摆摆手,走至桌前坐下。
六韵与五媚闻言一笑,齐道:老妈子才能管着您。
惜云哑然失笑,拾起碗筷。
久微哪去了?吃罢饭,问道。
先生在为息王煎药。五媚答道,一边收拾着碗筷。
哦。惜云点点头。
王,香汤已备好了。另一边六韵从内室出来。
嗯。惜云点点头,走入内室,热气缭绕,暗香涌动,弄这么香gān么,真是麻烦。喃喃抱怨着。
王,您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请您别忘了您还是一个女人。一旁的六韵义正词严,女人当然要好好保养!
知道了,老妈子。
惜云叹一口气,刚要动手解衣,一旁六韵、五媚早就伸过手来了,刚想要说话,可一看那两双满含告诫的眼睛,忙罢手:记得,不但是一个女人,还是一国之君,所以等着别人服侍就是了。
六韵、五媚满意的点头。
六韵,若你不当宫中女官,你最想做什么?泡在热热的香汤中,一身的寒意顿消,骨苏筋软,白雾缭缭中,惜云不由舒服的轻闭双眸。
臣自小即进了宫,此次若不是有幸随王出来,几都忘了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六韵动作轻柔的洗着惜云一头乌丝,浅浅的笑着,若臣不当宫人了,便想做个女先生,收一些女学生,将臣这些年收集的王所作的诗文广传于世,让世间也多几个王这般奇绝的女子!
呵做女先生的想法不错,只不过所传之道却是选错了。惜云淡淡的笑道。
她就是爱训人,若当个女先生不正好名正言顺嘛。一旁的五媚取笑道。
多嘴!六韵瞪她一眼。
嘻嘻难道说错了?往常宫里那些人没少挨你训的,一个个见着你呀就似鼠见着了猫,逃命似的闪!五媚轻笑,知道碍于王在,她绝不敢怎么样的。
那都是那些人心虚!六韵正气凛然道。
嗯。惜云眼眸微微睁开一条fèng,那五媚想做什么?
臣呀臣就想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过一生。五媚眨眨眼道。
不知羞!六韵屈指一弹,弹得五媚满脸的水雾。
这有什么羞的,男婚女嫁,人伦常qíng。五媚甩甩头,一双巧手一刻也不闲着。
女先生、贤妻良母嗯,都不错。惜云点头,重又闭上双眸,微微一笑道,本王会成全你们的。
咦?六韵、五媚不由一怔。
但惜云已闭目,神色静然,已不yù再语。
两人当下按下心头疑惑,专心服侍。
室中顿时一片沉静,只余哗啦水声,迷蒙热气,幽幽暗香,以及那藏于朦胧水气中的激涌思绪。
当一切完毕后,迷雾中缓缓睁开的双眸湛亮如星,清辉满室。
替本王着朝服,再宣齐恕、程知、徐渊三位将军。
是!
按这药方,早晚各一,三月不断。
一间华雅的房间里,久微将一纸药方递给双胞胎。
钟离躬身接过,目光却扫向半卧chuáng榻的兰息。
多谢久微先生。兰息浅笑颔首。
不用谢我,你不过沾了夕儿的光罢,若非顾着她,你的生死与我无关。久微却毫不领qíng,直言不讳。
嗯。兰息也不以为忤,微笑点头道,先生说得是,息无需谢先生。想先生那纸丹书可也有息一份功劳,先生都没谢过息,不如就此两相抵销罢。
你久微瞪目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雍容雅气的人,不由暗自嘀咕难怪夕儿要骂他是狐狸,只不过面上倒也不表现出来,自自然然的绽开一抹浅笑,也是笑如chūn风,息王果是公正明理。这话半真半假半笑半讥。
彼此,彼此。兰息雅笑温文,好不和气。
哪里,哪里。久微浅意盈盈,好不亲切。
这一边的两人话里藏刺,笑里藏刀,另一旁的双胞胎却是声色不动,各自忙着手中的活。
久微瞟一眼道:这两小子虽小,若放出去也是一方人物。
那当然,qiáng将手下岂有弱兵。兰息理所当然。抬手掠掠眼角的发丝,只是看到那灰白的发,眉心一皱。
应该说是什么样的主子便教出什么样的属下!久微讥道,待看到兰息抚着发的动作,不由翻翻眼,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在意容貌吧?!
兰息瞟一眼他,然后悠悠然道:闻说那医者本领只三分者越是架子高,医时也只尽那一分力,治好三分标,留下七分根,好让病人越发的唯诺,越发的贵礼相待。
久微闻言那隐慧的双眸寒光一闪,但马上又恢复温和平静,和气的笑着道:想昔日那兰息公子乃天下倾慕的美男子,与风国惜云公主可谓才貌相当,璧人一对,只是如今,风王依是容华绝世,息王却是苍颜白发,可真是天差地别呀!唉真为我的夕儿心痛!平和的语气,偏偏在我的夕儿这四字上重重咬音,满意的看着对面那人面色一僵。
兰息那一僵也不过一瞬,马上又雅笑盈盈,但一双墨眸却似冰潭般寒意森森,目光如剑,偏语气还是那般温雅:息虽已不再容颜如昔,但可换得惜云xing命无忧,实也心慰无悔。而且剑锋似的目光扫视着久微的脸,似要在上面刮下一层皮来,总比某些藏头隐面不敢见人的家伙要qiáng些!
久微闻言是一气一愣一怔,顿时僵在那里,紧紧的盯着兰息,目光也利如剑锋,似想将对面那人一切两开,好看清那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构造,那心是不是真比别人多一窍!
我倒不知你们两人竟也意趣相投、言语相悦!清清亮亮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两人移目望去,正见惜云拂帘而入,面上似笑非笑。
夕儿!久微马上迎上去。
温柔的笑,温柔的语气,顿时让身后的人不自觉的推倒了醋壶,什么夕儿的,真是刺耳!
久微。惜云目光停在久微的脸上,说真的,我也好奇你真正面貌是何样呢,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你吧。
呃?久微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夕儿想看?
当然。惜云点头,眼眸一瞬间变得晶亮,那神qíng似发现了什么稀奇好玩之物。
还是不要看了。久微却似有些为难的道,只可惜满眼的诡笑,我担心某人会自卑得想撞墙。
我想自卑的另有其人吧。兰息却是不温不火的道,若不是自卑、妒忌,又怎会不肯完全的治好本王!
妒忌?你以为你是谁呀?!久微猛然回首,瞪着chuáng榻上躺得无比舒服的人,本想好好骂一通,不过怎么也不能失了颜面风度,qiáng压怒气,力持平淡,只不过吐出的话语却不再好听了,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凭什么要我来耗尽灵力疗你这张臭皮囊?!我刚才肯给你药方让你调气复容已对你仁至义尽了,我可是给了夕儿天大的面子,你再给我忘恩负义,再伤害到夕儿,我就让你变回那活死人!
久微,你错矣。兰息还未有反应,惜云倒是轻笑着牵起久微的手,刚才那话你该以雷霆之力道来,那才有气势!要知道狐狸皮厚,你这样温柔的人这样温柔的话给他搔痒也不够呀。
女人的胳膊果然是往外拐的。兰息喃喃道,抬手掬起肩膀上的白发,定是因为这头华发呀!幽幽长叹,无限伤怀。
你久微瞪目张口的看着他,再回头看着惜云,世上怎么有这么臭美惜容的男人?!
平常看他的挑剔劲就应该知道了呀,久微。惜云却很是理所当然的道,说着摆摆手,别管他,久微,让我看看你的脸嘛。
虽然不能保证,但可以试试。久微却似没听到惜云的话,眼眸对着屋顶,千年何首乌,百年雪莲子,九九灵芝糙,十年人参珠,桃源雪兰根,玉谷赤玄霜。
钟离,都记下了吗?chuáng榻上的人漫悠悠的道。
王,都记下了。一旁的钟离正将笔放回书案。
那便去取药罢。
是。钟离躬身而去。
久微,快让我看看你的脸。那一边惜云不依不饶的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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