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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琬点完最后一朵梅花收了染笔,又执一支兼毫,于空白面大的右下角随手题上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漂亮的簪花小楷,一见便知华琬在习字上下过苦功夫。
    华琬的白瓷画自得到了陆博士的最大赞许,引得旁人艳羡。
    华琬朝林馨摇摇头,笑道:我哪有那本事,是苏大家写的词。
    站在二人身后王芷蓉眉毛拧了拧,哼哼笑两声后不阴不阳地说道:阿琬的白瓷画确实漂亮,只这番构图不易,怕不是即兴而作吧,既然昨儿晚上就想好,怎么不告诉林馨。
    华琬回头愣愣地看王芷蓉,我是早上与你们同时知晓要绘制何图案的。
    林馨一眼莫名地来回看二人,未说话,倒是谢如英先令王芷蓉闭嘴,华琬若事前知晓,今日会画得更好,你不要在这疑神疑鬼。
    之前谢如英特意向陆博士讨要了华琬绘的白瓷仔细端详,虽清雅别致极富韵味,但因为仓促,有一两处细节处理得不够到位和妥当。
    谢如英站出来,王芷蓉只得讪讪闭嘴,她心下是又妒又急,谢如英、林馨一心要去文思院,华琬则与她一样想去凝光院。
    不论华琬多么优秀,都不会阻碍到谢如英和林馨,但于她不一样,凝光院每年自工学院挑选人数仅仅十人,华琬的到来,令她进入凝光院希望又少了几分。
    我也相信阿琬事先不知。林馨挽住华琬胳膊,岔开话道:阿琬,明儿工学堂休沐,又恰逢望日,可要一起去相国寺走瓦市。
    林馨玩心重,提起瓦市林馨是一脸欢喜和期盼。
    华琬先朝谢如英感激地笑了笑,才与林馨说道:明儿我要回云霄乡看舅舅和舅娘。
    啊,瓦市上有许多奇能百戏,还有人在台子上演傀儡,很是有趣热闹,阿琬你真不去吗。林馨颇不甘心。
    自从进了工学堂,我就未回去过,明儿休息我若再留在京城里玩,舅舅舅娘会生气的,相国寺每月会开放五次瓦市,下次我们再一道去吧。
    华琬如此说了,林馨只能作罢。
    王芷蓉跟在华琬、林馨身后一道回斋舍,她倒是想去相国寺,可惜林馨未邀请她,心里不是滋味,嘴巴也跟着犯涩,只小声嘀咕:舅舅那有甚可去的,别人将你当拖油瓶,你还把自己当宝了。
    别理芷蓉,那丫头尖酸刻薄心眼小,一向说话难听。林馨没好气地瞪了王芷蓉一眼,附在华琬耳边轻声道。
    华琬疑惑地眨眨眼睛,其实王芷蓉到底说了甚,她一字没听清。
    因次日休沐,故工学堂提前一个时辰散学,华琬从竹篓里翻出前日在课上雕的祥云木簪和几幅无用的画作,木簪比之谢如英发髻上的要精致些,华琬自己舍不得戴,决定拿回乡里送舅娘。
    华琬在斋舍慢慢地收拾褡裢,仪香堂小爷安琚却因为华琬的事儿同他爹安掌柜发脾气。
    爹,那丫头怎么不来咱家铺子了!安琚手拍桌案砰砰响,小碟子里的糕点震了震,落不少碎屑在桌案上。
    华小娘有了更好的出路,自不用再编簪子做苦活。安掌柜坐在柜前拨拉算盘,儿子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估摸因为被他责骂,故还记恨着那丫头呢,华丫头不来也好,省得被他儿子欺负。
    她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安琚从碟子里捏了米糕放嘴里,甜甜糯糯的滋味令他心情好一些,也不再拍桌子。
    去工学堂了,将来指不定有大出息。安掌柜漫不经心地答道,抬眼看到安琚一阵风似的蹿出仪香堂。
    诶琚儿,你又要去哪里安掌柜大声喊,可惜人早跑远了了,安掌柜无奈地摇摇头,继续低头核账。
    第16章 烦心事
    安琚往工学堂来时,华琬已乘上另一位同窗何矜家里派来接人的驴车。
    何矜住在与关阳县相邻的通许县,两县到京城走的同一条官道。
    华琬乘的驴车正过州桥。
    华琬好奇地望着泊停于汴河两岸的画舫,河风撩动缠绕在画舫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上的红绡轻纱,琵琶洞箫和鸣时断时续,偶尔还会传来清丽如晚莺的女声,在唱时下最流行的婉约词曲。
    白日里许多勾栏酒肆歇着,到了夜里就不知有多热闹了。
    那词里唱的萧管弄情,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就是这个理儿。
    华琬记得爹曾说过,繁华热闹和灯红酒绿都极易迷惑人心,唯有洞悉背后的苦痛哀恨怨不甘,才能保持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状态。
    华琬揉着手指,她洞悉不到爹说的那些,满目繁华只能自认蠢愚。
    华琬心有戚戚,讪讪收回目光,靠在薄薄席草甸子上阖眼休息。
    与此同时,安琚胖胖的身影与驴车擦身而过。
    安琚顺着工学堂外的灰色高墙绕了几圈,其实纵然华琬没有回云霄乡,安琚也不可能遇见她,因为安琚压根进不了工学堂。
    安琚的目光最终定在与工学堂一街之隔的太学院黑檀牌匾上,嘟了嘟嘴,气哼哼地跑回仪香堂。
    安琚终归年纪小,又被宠着长大,言语想法都未脱稚气,心里对华琬跳入水中捡布兜一事其实无多少歉疚。
    虽无歉疚但华琬义无反顾跳入汴河的英姿印在他脑海里了,华琬的这份果敢像极了他们学院里带头闹事、惹夫子生气的孩子头。
    既是佩服之人,他就该去问候一声,再仔细瞧瞧华琬长何模样,他眼睛小,之前老琢磨怎么欺负她,都未认真看过。
    爹,我不要去南山书院了,我要去太学院
    安掌柜被安琚猛地吼一嗓子,险些吓掉手中的银盒,待回过神来,安掌柜也只当安琚是一时兴起在胡闹,毕竟安琚连太学究竟是甚都不懂,遂心不在焉地说道:太学院得凭了真本事考进去,乖了,全申至钱塘斋买了翠玉糕和新做的冷团子,你自去吃便是。
    四年前刚送安琚入书院时,安掌柜还存留几分念想,指望这棵独苗儿是块读书的料,有一天能金榜题名挣个官身,替他安家光宗耀祖。可一年一年过去,随着他被唤到书院听夫子抱怨责骂和劝安琚退学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便死了这条心,只盼着安琚能识字算术,将来可以承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仪香堂。
    安琚听到有冷团子开始咽口水,舌头舔了舔嘴唇,先才他走了许多路,出了汗整个人正燥热着,刚好用冷团子降降火,遂转身朝里屋跑,至于太学一事,他想得简单,将来去考便是,考不考得上另说。
    李仲仁和华琬前后脚回到的李家,葛氏见着华琬时面上现出几分喜意,可嘴上仍旧刻薄,鼻子灵,回来的倒巧,刚替你哥准备的鲜虾燥棋子面还得分你一半了。
    华琬抿着嘴笑,先上前向葛氏和李仲仁问了好,再说道:舅娘放心,我不饿的,让表哥吃吧,一会舅舅回来了,我再同舅舅舅娘一起用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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