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1页
    时日已过去这么久了,不该再沉湎于过往,总该走出来了。
    就当是,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赫钟隐捏住茶碗,指间咯咯哒哒,喉间恶心欲呕,眼前满是兰赤阿古达洋洋得意的脸,坚硬胡须晃来晃去,如同黝黑毛刷,扎得他浑身发麻,只想跳进冰湖游上几日,洗去满身污|秽。
    赫修竹缓过气来,慌忙跳到地上,凑上来给爹爹拍背:“爹,这几日您歇息了吗?我看您眼下青黑,约莫几日都没睡了,我给您熬碗汤药,回房好好歇歇罢。”
    “不必,”赫钟隐噎下一盏茶水,拭去额角冷汗,“我去将军府看看,你这几日不准再去药铺,乖乖留在这里。”
    赫修竹拗不过人,只得眼睁睁看爹爹离开,他卧回榻上,睡了这么久自然睡不着了,瞪着窗外看了半晌,来回打几个滚,手臂交叠压在脑后,思前想后只觉得蹊跷,只要提到与兄弟姊妹有关之事,爹爹都会勃然大怒,如被触到逆鳞,不允他多说半句,可爹爹平日里与他谈笑风生,诸多事情并不在意,莫非······他真有甚么兄弟姊妹,只是因种种原因没了或走散了,爹爹不忍再提?
    如此这般想来,爹爹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每次他挑起话头,都被不着痕迹敷衍过去,即便愿意多说几句,也是不痛不痒,插科打诨掠过去了,想必过去发生过甚么,才令爹爹不愿多谈。
    再想想这些年来他们走南闯北,未曾听爹爹说过甚么亲朋故交,更没人跋涉千里来投奔爹爹,按理说即便一个人再特立独行,也不会没有亲近之人,除非······爹爹的族人都走散了,或者都不在了。
    一念及此,赫修竹打个哆嗦,将被褥拉扯过来,将自己卷成一团。
    外面街道上萧条许多,鼻间满是焰火烧灼过的焦糊味道,熏得人浑身发痒,整座城池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残破的绸带红绳,这场瘟疫来的蹊跷,用蛊下毒一事也不是寻常人做的到的,这些年来赫钟隐走南闯北,自认经历过不少奇闻轶事,可在用蛊之术上超过巫医族的······几乎从未见过。
    莫非这蛊毒与巫医族有关?
    可族内古训只许救人不许伤人,做这种事会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会胆敢逆天而行?
    赫钟隐从未如此恼恨自己,他在族中时自视甚高,活的潇洒肆意,对外界满不在乎,连邻居族人的脸都分辨不出,更遑论寻出是谁,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这敌在明我在暗的状态······着实令人不安。
    将军府难得有如此静谧,除了守门的官兵之外,几乎再无旁人,府内家臣婢女们行色匆匆,各自头都不抬,给被毁的龙脉收拾善后,赫钟隐一路走近听湖小筑,院里的花草无人照料,比往常凋谢许多,卧房里仍有淡淡血腥,陈瑞坐在塌边,脊背向下弯折,如驮着甚么重物,透出浓浓颓靡。
    陈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对弟弟恨铁不成钢非打即骂,对其余人算得上和颜悦色,有甚么担子都自己扛着,眼下这是赫钟隐头一次觉得陈瑞累了,累得筋骨垮塌下去,撑不动这将军府了。
    周淑宁躺在榻上,嘴唇煞白毫无血色,被陈瑞握住的掌心软绵绵的。
    赫钟隐知晓她此番气血大伤,还需好些日子休养,即便休养过来,日后殚精竭虑的事也不能做了,将军府往日里看着井井条条,不止因陈瑞在前方坐镇,夫人在背后打点诸事,辛劳半分也不会少的。
    赫钟隐未曾出声,默默坐在椅上,不知坐了多久,陈瑞仿佛才察觉背后有人,缓缓直起身体:“先生来了,为夫人再看看罢。”
    赫钟隐依言为夫人诊脉,又用银针走穴,待夫人面容和缓下来,他收回灸盒,低声对陈瑞道:“将军也需休息几日,此后府内外诸多事务,还需将军定夺。”
    “夫人迟迟不醒,我怎能放下心来,”陈瑞揉按眉心,眼底满是血红,“先生可去过阿靖那里,此番我在城门驻守,阿靖亲身经历变故,不知能否应付过来。”
    “将军无需忧心,”赫钟隐道,“阿靖虽然年幼,在府中日日耳濡目染,又有将军与夫人教导,这些都是对他的历练,只要他心性不变,今后必成大器。”
    “我随父将征战沙场,数次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每每号角吹响之前,娘都担惊受怕,日日夜夜休息不好,”陈瑞两手扶膝,沉沉看向窗外,“后来天下太平阿靖出生,我们不忍他再受生离死别之苦,只愿将他庇佑起来,做那嗷嗷待哺的雏鸟,不愿他经历风霜。”
    “将军与夫人对阿靖爱护有加,我等都看在眼中。”
    “我年岁渐长,今后上不了马提不动枪,这些抵御外侮开疆扩土之事,都得由阿靖来做,”陈瑞盯着树上的鸟儿,那几只鸟叽叽喳喳,展翅飞向夜空,“阿靖天生性子跳脱不服管教,若没有府里诸事压他,他宁愿做那鸟儿,乘风翱翔于天。”
    赫钟隐蓦然无言。
    几只鸟儿飞过屋檐掠过树梢,振翅冲向厚云,再也看不见了。
    生而为人,谁不愿自由自在,抛开身上枷锁,肆意潇洒一生。
    “圣上近来龙体欠安,朝廷为立储之事争论不休,这些人各自立场不同,有想来拉拢我的,也有执意谏言削藩,要我手中兵权的,此番龙脉一事传入朝中,圣上下了御旨过来,令阿靖即刻入朝,与皇子们同进同出,由太傅一同教导,此番若要前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