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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靖脸颊肿起,舌头被牙齿咬破,触到几分血腥。
    兰景明喉间发干,血流聚在锁骨,长剑映出月光,斩碎泉中寒芒。
    硝烟滚滚燃起,双方精兵互不相让,刀枪棍棒耍得痛快,马蹄踏破水幕,浇了人满头满脸,陈靖抬臂擦过侧颊,舔净唇边腥气,胸中只觉畅快。
    他喜欢这个对手。
    想剥|掉那个凶神恶煞的面具,揭开那层外壳,触到内里模样。
    他呸出一口残血,丢开手中长枪,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剑,刃锋薄如残翼,映照天边月辉。
    此次出征他拿来几柄宝剑,这是大哥送给他的一把,剑刃由名家打造,金刚不坏削铁如泥,他揉身攻去,兰景明挥剑格挡,铿锵一声刃锋相撞,陈靖踏前半寸,兰景明滑过半身,剑尖自陈靖肋下冲去,陈靖望着那截窄腰,恍惚迷惘一瞬,被兰景明逼得倒退两步,后背撞上石壁。
    吭的一声,剑锋扎入石壁缝隙,划破陈靖面颊,陈靖盯着那张鬼面,掌心冒出热汗,握紧的宝剑向上挑起,如游鱼入海,冲向那张面具,兰景明躲过半身,颈发被削掉半寸,陈靖弓腰前探,抬手向外一扫,握住几缕碎发。
    淡到几不可闻的檀香,磨得鼻尖发痒,陈靖定住脚步,那香气飘散不见。
    林中传来长长号角,声响萦绕云间,这是雅阁真吹号传信,帐中老弱妇孺已经转移,兰景明无心恋战,后退几步上马便走,背后骑兵且打且退,仗着地形优势,渐渐消失在林间。
    副将还欲让人再追,陈靖扬手阻止,脚下一动骑上马背,驱马向前几步,盯着那些人消失的背影。
    指缝间还有几根碎发,陈靖攥紧掌心,放在鼻间轻嗅,这发丝无色无味,檀香似一缕幻梦,倏忽消散不见。
    峡谷间满是狼藉,草皮被踩得破破烂烂,盔甲碎得到处都是。
    陈靖咬紧牙关,齿缝咯吱摩擦,那张面具在眼前舞动,肆意如一张鬼影,牵扯心弦摇晃。
    这鬼面修罗······令他无端在意。
    他要斩开那张面具。
    陈靖握紧拳头,仰头望向圆月,圆月凉意如水,融化杀戮之气。
    第60章
    兰景明且战且退,带着随帐众人回到密林深处,翻过半座山头,暂且停歇下来。
    帐中老弱妇孺奔走一夜,急需休整歇息,他们各自落下帐来,烧肉煮马奶酒暖身,兰景明勒紧缰绳,回身收剑入鞘,沉默望向远方。
    举目所见唯有林海,飒飒风声涌过,之前的硝烟倏忽而逝,如同一场幻梦。
    身上热汗冷了,青紫皮肉后知后觉疼痛,颈下血流不断,筋脉勃勃跃动。
    胸中嗡鸣不断,大小石块落水,溅起阵阵涟漪。
    夜深人静夜不能寐的时候,伤口疼痛昏昏沉沉之时,他想象过诸多重逢之时,却从未想过·····阿靖会这般单刀直入,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格勒,颈上还在流血,”雅阁真拍马上前,卷起手中白布,按在兰景明颈上,“我给您包扎起来。”
    兰景明恍惚弯腰,脖颈如被烧灼,白布被血流浸得通红,换了几块才堪堪止住。
    只是浅浅一道口子,他身体却像是被蛀空了,徒留干瘪皮囊。
    “兰杜尔与兰信鸿被图格族缠住了,一时半会没法抽|身,”兰景明直起身来,自己压住白布,“你去兰道真帐中,要他带精兵过来,与我共同御敌。”
    骏马嘶嘶抽气,不安踢踏前蹄,雅阁真挠挠脖子,不免有些犹豫:“兰道真格勒向来与我们不睦,他真的会过来么?”
    “你只需说大梁陈靖将军骁勇善战,带两个黄口小儿过来,都能将兰道真打的屁滚尿流,他就会过来了,”兰景明道,“去罢。”
    雅阁真眼前一黑,险些栽下马背,以兰道真格勒那点火就着的性子,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自己便要做人肉串了。
    兰景明懒得再说,挥手一鞭抽上雅阁真马臀,骏马吃痛抬腿就跑,将雅阁真拽得不见踪影。
    四周帐子搭起来了,天边星子闪耀,林中隐有寒风,兰景明驱马走近主帐,掀帘走进里面。
    几个婆子正给瓦努拉喂汤,见到兰景明进来,纷纷低头行礼出去,兰景明走到瓦努拉身边,仔细看她脸色,她刚生产不久便舟车劳顿,神色比原来疲惫,好在身体底子康健,面上仍有血色。
    兰景明换了一身外袍,颈上血也止住了,见瓦努拉没事便要出去,瓦努拉连忙叫他:“景明!”
    “你好好歇息,”兰景明道,“晚些把娃娃抱来给你。”
    瓦努拉费力在枕下摸索,抓出一只铃铛:“给你!”
    兰景明不为所动。
    “给你,”瓦努拉不依不饶,“这是你的幸运铃铛!”
    兰景明叹了口气,抬手揉揉额头,走回瓦努拉身边坐下:“这是给你的嫁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瓦努拉眼圈红了,咬牙切齿半天,突然败下阵来:“景明······你好久没笑过了。”
    兰景明怔住。
    “可能罢,”片刻过后,兰景明揉揉侧颊,抻开半片脸皮,“不然我试试看?”
    他试着挪动唇角,抖出浅浅笑意,只是这笑容僵硬,如同被冰雪凝住的河水。
    “景明,真希望你快活些,”瓦努拉低声啜泣,“好希望你能像个孩子······开心大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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