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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闭目,感受着汪雨的手艺,轻声道:“宫中这三百郎官,你看如何?”
    曹昂道:“都是青年勇武,拱卫陛下,一心侍主。”
    刘协叹道:“自董卓而来,宫中许多秩序都乱了。宦官不得用,连从前的羽林郎也不成建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嘿。”他短促的笑了一声,却透着自嘲的意味。
    “朕要把御林军重建起来。”刘协悠悠道:“宫中郎官,原是闵贡把持。王允死后,朕把闵贡撸了下去,由你和淳于阳统领着,原来人数也不算多,也没个明确的职位。眼看朕亲政在即,有些事情若再没个章法,朝中就要有意见了。朕虽然不惧这些,却也不想找麻烦。你如今忙着屯田之事,又要与士孙瑞、贾诩这些人精周旋,极是辛苦不易。况且朕不时还有些突发事情要你去处理。朕身边离不了你,却也不能按着你一个人操劳。所以朕私心里想着,这羽林中郎将之职就由淳于阳暂代——你也知道此前因为马超之事,他一直有些自疑。”
    羽林中郎将,秩比两千石,乃是宫中御林军的最高长官。
    刘协仍是闭着眼睛,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徐徐又道:“你为骑都尉,与淳于阳共监羽林骑。至于旁的职位,待朕亲政之后,再正式册封,此后再细论。淳于阳也不容易,朕从前答应他,待亲政之后,便给他母亲追封诰命……你们在宫中相伴多年,又年岁相近,有时间多去同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他似乎很是疲累,几乎要在这闲谈中睡过去。
    但是他到底没有睡去,而是挥手示意汪雨离开,睁开眼睛望向垂着头的曹昂,目光清明,毫无睡意,温和道:“你方才要汇报什么?上前来说吧。”
    曹昂垂首上前,放下抱来的册子,指给皇帝看上面的数目,侧脸透出的沉静与皇帝如出一辙,仿佛方才的闲谈丝毫没有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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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你这次往杨氏庄子上去, 可遇见杨文先(杨彪字)长子了?”刘协倚在靠枕上,要汪雨剪亮了灯烛,入睡之前稍看一卷书, 与曹昂闲谈几句。
    曹昂道:“无缘得见。听说杨家大公子是极为聪慧的, 且学问渊博。”
    刘协找到一处舒服的姿势, 身体放松,笑道:“那杨修比你大一岁还是小一岁?唔,该是小一岁。想必明年便能举孝廉出仕为官了……”他想到这些士族大家,维护也利用朝廷的察举制,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感到胃好似隐隐作痛。他挪开心思, 继而想到真实历史上杨修的经历下场, 叹了一声, 道:“文人有才,就难免流于轻薄。”
    曹昂见皇帝面上流露痛楚之色, 又见他以手按压腹部,忙问道:“陛下可是腹中不适?要唤医官么?”
    刘协自己按住痛处, 便觉痛意稍缓,已经夜深, 他不愿意闹得满城风雨, 明日传到朝中又是一桩大事, 一旦众人担心皇帝龙体,阳安大长公主等人便更有理由要他即刻大婚、为帝国种下新的继承人了。说起医术,纵是两千年后的现代, 也许多疾痛只能缓解,根本不知道病因,也无法治愈, 更何况是此时的医术。
    刘协摇头,静了几息,待腹中疼痛平稳,才轻声笑道:“不是急症,明日再叫医官来看诊便是。多半是用了皇姐送来的鸡子煮韭菜,有些脾胃不和。”他握拳砸了一下床板,半是玩笑半是发泄道:“待腾出功夫,朕非把炒锅给制出来不可!”整日吃煮的饭食,连吃饭都不再香甜。
    曹昂一愣,倒是习惯了私下相处时,小皇帝偶尔会说出一些新奇的东西,见皇帝坚持不肯夜召医官,他也明白皇帝的用意,想了一想,道:“只说是我夜里头痛,召见医官呢?”
    刘协笑道:“朕感念你的心。不过这哪里瞒得过人?若果是你头痛,岂会在未央殿召医官?”
    曹昂沉静笑道:“臣是不会。若是陛下为臣传召呢?”
    刘协一愣,默许了他的提议。
    医官很快赶来,传话的宫人说是为曹昂来请的,谁知入内室成了给皇帝看诊,却也不敢多话,仔仔细细给皇帝看过,说了一堆阴阳气血的道理,最后开了方子。
    刘协上一世老年时期,自己对医术也颇有研究,此时拿起方子来一看,不管医官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仍是一剂平安方子,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他自知应无大碍,折腾了一番,腹痛自己渐渐好转了,隔窗看汪雨在廊下煎药,转而又说起杨彪之事,“一旦朕发诏,叫杨彪作了尚书令。他恐怕日后还要给你脸色看——兴许还要刁难你。你到时候不要慌,杨彪有他的难处。他的妻子,乃是汝南袁氏出身。你明白吧?”
    汝南袁氏,如今袁绍在冀州,袁术在南阳郡,都对朝廷阳奉阴违,心怀叵测。
    杨彪既然有一个袁氏出身的妻子,更要小心言行举止,与乱臣贼子划清界限。
    曹昂笑道:“听说杨大人伉俪情深。”
    “伉俪情深?”刘协嘲讽一笑,他极少在朝堂上露出这样尖锐的一面,“照朕看来,不过是虚伪作态罢了。若他果真嫉恶如仇,怎么对自己妻子就不讲求了?若他心中罪不及亲友,又怎么要因为你父亲而敌视你?对亲者宽厚,对远者苛刻,弘农杨氏,也不过凡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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