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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一来无法回答了母亲的话,也无法向她解释朝廷与吴地之间复杂的形式,更况且若是对老母亲说,他们现在就盼着圣驾早早离了吴地,恐怕老母亲更要骂他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眼见八旬老母亲要哭,张昭只能仓皇应下来。
    顾老夫人已是被激起了脾气,连哭带骂,从当初三十多守了寡,把个才两岁的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直说到如今有了重孙媳妇,就盼着见到再下一辈的人,谁知道儿子又惹她生气。
    张昭一个已经四十五岁的大官,十五岁就得了长子,长子十五岁又生子,如今连孙子都于去岁成了亲,爷爷辈的人,此刻站在老母亲的面前,惶惶听训,仿佛一个五岁的孩子。
    直到顾老夫人骂得口干舌燥,指着张昭问道:“我问你,这山匪劫掠百姓的事情,你管不管?”
    张昭汗流浃背,道:“儿子管!儿子这就去管!”
    顾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老太太眼明心亮,道:“做人啊,不要太贪心。你现在官儿做得够大了,整日里还钻营些什么呢?圣驾在此,你不前去侍奉,倒是整日在府中跟周瑜、孙权不知道忙些什么。照我这婆子看来,你为吴地的百姓做点实事儿,你父亲地下知道了,也为你高兴。”
    张昭两岁就没了父亲,压根不记得父亲模样了,却很怕老母亲再发作,唯唯应了,擦着汗退下,还要请医工来安抚母亲,生怕母亲气病了。
    待到再出来见到周公瑾,张昭还没从老母亲那顿骂里醒过神来。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张昭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当初说要吴地自治也是你,如今说要与朝廷合作也是你,我反正一向都是跟着你行事的,只要你拿定了注意,我这次还跟着你就是!”
    周公瑾起身,对他长长一揖,恳切道:“托赖子山兄。”
    张昭摆手,方才被老母亲骂出的一身冷汗还没干,定了定神,忽然抬头看向周瑜,道:“我这里好说,就是底下各豪族处,我也能为你奔走。只是吴侯那里,你要怎么交待?”
    周公瑾微微一笑,道:“仲谋吗?只好劳子山兄,再陪我走一趟了。”
    于是周公瑾张昭两人联袂来寻孙权。
    孙权正在步氏所在的别苑,向步氏许诺说一定会让她在孙府之中生产。
    原来他昨日去找旧时的郎官一起吃酒,虽然没能邀到曹丕,但是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很开心的消息,那就是郎官之中已经有人因为水土不服而犯了很严重的足疾,这样下去,皇帝肯定不能再在吴地久留了,等到皇帝离开吴地,那么吴地一切就还是他说了算,要接一个步氏入府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伏寿……她一向通情达理,只要自己诚心悔过,再有旁人说情,想必也能谅解他。况且他与步氏原就是青梅竹马。这么一想孙权瞬间就觉得道理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此时忽然听周公瑾与张昭说他们不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而是要反过来与朝廷合作,剿灭吴地山贼,引山越之中的民众出来在平原上居住,孙权只觉眼前一黑,这至少意味着皇帝还要在吴地长久留下去——至少几个月是有的。到时候非但步氏的孩子,就连伏寿的孩子都该出来了。
    孙权起身,比方才的张昭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还要焦躁很多,他语速很快,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当初公瑾兄,是你说我们要实现吴地自治。这一年多的时间来,我与子山兄忙前忙后,联络各大家族的人员,安抚地方豪族。从前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当初我哥哥与你征战吴地的时候,与许多人结下了仇。这一年多来,我是一个个的登门赔礼,吃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罪!如今你轻飘飘一句话,皇帝给你奏一首凤求凰,你就动了心!你倒是变得快,可有没有想过我跟子山当初的付出?”
    周瑜眉睫一动,他可从未告诉张昭与孙权,昨日皇帝为他奏了一曲凤求凰,这孙权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难道孙权私下探听皇帝的行踪?他不动声色听下去。
    孙权其实是昨日饮酒时听旧相识的郎官提了一句,自己此时说漏了嘴,焦躁之下还没有察觉,又道:“公瑾兄如此朝令夕改,让吴地官员如何是从?若是皇帝派人插手咱们吴地剿匪之事,朝廷的兵进来容易,出去得却难。到时候朝廷的兵驻扎在吴地,就如同张绣带兵在益州,冯玉带兵在荆州一样,这些兵马不走了,又怎么说?公瑾兄你可都想好了?”
    张昭见他越说越急,越是重大的事情,越应该和缓来谈,便起身拦了一拦,道:“仲谋稍安勿躁,你方才还没听明白。公瑾的意思,也即是我的意思,只要朝廷真能照着陛下对公瑾所说的宏伟蓝图去做,那么咱们就不要再坚持此前的吴地自治了。一切还是以民生为重。我不敢说自己爱民如子,不过是担心有一日这些事情传出去了,我们要遗臭万年的。”
    孙权恼怒道:“我没听明白?我看分明是你们根本都还没想明白此事!周公瑾去见皇帝才多久?他不就是昨日去见的皇帝吗?一日一夜之间你就推翻了咱们一年来的计划!你是被皇帝的话冲昏了头脑!”他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下情绪,低声道:“公瑾兄,你应该再好好的想一想——这不是一个一夜之间就能下的决定。”
    相较于孙权的焦躁、张昭的担忧,周瑜显得分外沉静,待到孙权的牢骚告一段落,这才开口淡淡道:“仲谋你不要着急,且坐下来。我清楚你的心病在何处。”当他不留情面的时候,也可以言辞犀利如出鞘的刀,“依我看来,你若是担心步氏之事,这就是你最好的时机。趁着吴地与朝廷将要合作的时候,向皇帝捅破此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只有在这个当下,皇帝为了大局,才会轻轻放过此事,不与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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