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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琳有些意外。
    他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花木兰会有的反应,包括不相信他的话,或者气急之下将他赶出去,却没有哪一种是这样的。
    用今天吃了一片酱瓜一样的口气跟他说谢谢,我知道了。
    出现了!果然是便秘一样的表qíng!
    虽然只有一瞬。
    花将军大概觉得在下是故弄玄虚,是以如此轻忽
    但在下千里迢迢从平城而来,却并非为了小事。花将军,陛下一直
    崔郎君,我如今已经卸甲归田了。贺穆兰凝视着崔琳的眼睛,迫的他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你看,气势这东西,花木兰也不是没有的。
    我不知道你光临寒舍是为了什么,但是崔郎君,和一个在生死搏杀中渡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一个仁义之辈该做的事qíng。
    贺穆兰知道这种人。
    若不是所要说动的目标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是不会làng费一点心思在目标身上的。
    而这种人,会在乎一个素昧平生毫不相关的卸甲女将军会不会大难临头?
    谁信?
    但你已经在危险之中了,花将军。崔琳依然让礼貌的笑容挂在脸上,是出于对英雄的敬重,所以我来告知一声。但这不代表别人会如同我一般的客气。
    崔琳知道花木兰对他的心防很重。但这无所谓,他今日来只是来探探底。
    等事qíng渐渐出现端倪,他相信花木兰会想在他这里知道答案。
    花将军,你以为陛下能容忍这么多护卫的宿卫擅离职守吗?尤其这里每一个都是家世显赫、前途远大的军中俊彦?崔琳温柔的声音犹如一条温柔奔涌的溪流。
    您是英雄,是替父从军十二载,独挑柔然可汗庭五位大将的勇士。所谓时势造英雄,大魏需要勇士
    可这时,英雄变成了女人。
    将军白头,美人迟暮。英雄竟成了乡野间村姑闲汉之流闲言碎语之中的笑柄,这会让多少大魏的将士寒心?又会让多少将士对自己保护的百姓们生出动摇之qíng?
    花将军,只要你一天不幸福,陛下就会想办法让你幸福。至少让你看起来像是世人眼中应该幸福的样子。
    正因为我看出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所以我才为你将要陷入到世俗女子的桎梏中去而感到悲哀啊。一想到你要年复一年的过着这种幸福的日子,我就深深的为你唏嘘。这岂不是一种大祸临头吗?
    贺穆兰端坐在案几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羽林郎问独孤诺她的近况,为什么这些人会穿着华服带着彩礼大老远的从平城来到梁郡,又为什么可以动用军中的车马和随意离岗,只为完成一项如同是撑腰一般的幼稚行动。
    起先她以为是花木兰独特的个人魅力和在军中的威望促使了这群将士们这么做的。
    可能起因确实是如此,但又不仅仅是如此。
    若真是一个在乡民的非议中已经心灰意冷的花木兰,即使不在这群将士中找到归宿,也会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终身大事。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不让兄弟担心,不让过去的袍泽担心。
    她或许真是这样的人。
    原来皇帝拓跋焘一直没有忘了她。
    原来花木兰已经上升到这种层面了。
    原来他们从来不曾看她是花木兰,而依然是花将军。
    贺穆兰莫名的有些发堵。
    在她的时代,花木兰已死,只有替父从军的传说存在。
    虽然她起初只是为了不让父亲去送死这么简单的愿望,但从她是一个女人,且是最后活下来了的女人开始,注定就不会平凡。
    对于未来的世界来说,代表女人某种自qiángjīng神和的花木兰已经成了一个符号,至于这个符号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
    谁会在乎一个符号的想法呢?符号就是人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贺穆兰第一次无比端正的跪坐在案几后,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浮现着各种奇怪的想法,以至于她连崔琳最终还是完成了谋士们耸人听闻的最终目的都无法气恼。
    她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冷水般,久久的跪坐着,连崔琳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离开了花家的崔琳和友人游可骑上了马,游可陪着崔琳在花家的门口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在被周围各种小媳妇大姑娘盯得快要逃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
    怀瑾,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我有些后悔崔琳看着gān的热火朝天的汉子们,他相信怕是除了皇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同时指挥的动这些天之骄子们做这些事了。
    而这花木兰,凭的仅仅是一个名头而已。
    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他还是冒险来了,带着他一贯的自信和动摇人心的本事。他也是一名战士,此刻正在为了崔家的安危和大魏的安稳在战斗。
    他要步步紧bī,让这个女人投身到比战场更为可怕的朝堂和后宫中去。
    但正如花木兰所说的,和一个在生死搏杀中渡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一个仁义之辈该做的事qíng。
    崔琳毕竟不是祖父那种浸yín在大魏政治中心数十年,玩弄人心和权术与鼓掌之间的老政客,所以他也会有一瞬产生后悔。
    不过,这也只能稍稍让他的良心动上那么一动罢了。
    花木兰和家国天下谁轻谁重,这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选择。
    更何况,崔琳觉得自己的做法也许会让花木兰过上更为尊贵、更受人尊敬的生活。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是个战士啊。
    崔琳调转马头,在众人各种打量的目光中开始往虞城方向归去。
    接下来,他只要静观其变,徐徐诱之就行了。
    ****
    屋中。
    贺穆兰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以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误区。
    妈蛋,给那yīn险小人带到沟里去了!
    她是贺穆兰不是花木兰啊!
    什么拓跋焘,什么大魏,什么家国天下,jīng神坐标的
    关她鸟事?
    ☆、第15章 吾家木兰
    这十四位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京中宿卫在花木兰家住了三天,终于还是铩羽而归了。
    这些生而富贵的羽林郎们,在这三天之中吃了不少苦。
    其中一个羽林郎修屋顶时不慎踩到了屋顶的青苔落了下来,幸亏贺穆兰那时正在帮着带房氏和花木托的孩子,为了不让羽林郎摔死吓到孩子(大雾),贺穆兰上前接住了那个羽林郎,没有酿成悲剧啊,求亲不成反断腿的戏码。
    至于贺穆兰到底是怎么接的,以何种姿势接的,往事不堪回首,为了不让这位羽林郎接下来的人生中留下yīn影,众袍泽都体贴的表示没看到或者忘光了。
    其他喂猪的、喂jī的、推磨的,也就不一一提起了,反正都是些没有什么难度的力气活。
    虽然花小弟很心疼有个羽林郎好心帮着杀jī结果是把jī头斩下来了,以至于没有接到jī血,但这几天的日子,对于这个从小就扛起家里重担,将种田、养马、喂猪当做日常的年轻男孩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几天。
    以至于半夜他和房氏就寝时,都会禁不住和她倾诉起若是后来当兵的是他,如今是不是也是过着这般威风的生活,穿着如此鲜亮的衣甲。
    对此,房氏无qíng的泼了他一盆冷水。
    等你先不怕死人再说吧。
    而对于那些汉家qiáng宗子弟们来说,这几日他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们现在有自信若是落魄了,就凭一手写书信的本事,也不会饿死。
    写信和吟诗作赋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对大字都不认识,文辞稍微讲究一点就听不懂的老百姓来说,如何最节约纸张又写的浅显就成了一门学问。
    这几位北方高门子弟在无数个老太太老爷爷的唠叨中,渐渐掌握了这门学问。
    最大的感悟,却是执笔时落下的那些思念。
    对于远方出征的儿子的思念;
    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的思念;
    对于出嫁的女儿如今是否安好的思念;
    对于亲人或爱人最美好最朴实的qíng感
    他们不会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也不会说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这样的话,但他们的话比诗句更感人。
    若说这些qiáng宗子弟最初只是为了给花木兰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大qíng愿的去做这件事的话,到后来他们已经是甘之若饴,完全领会了施大于受的含义。
    文字这一掌握在文士富族手中的武器,用这种温柔的方式发挥着它的作用,抚慰着看到它的人的心灵。
    这些qiáng宗子弟甚至会好奇,若那些边关的兵丁、那些远游的游子看到了他们写的信,会有怎样的心qíng。
    然而无论如何,当贺穆兰明显的表现出他们已经打扰到她的生活时,这些羽林郎们不得不赶回平城了。
    他们仰慕花木兰到不愿意看到她对他们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之qíng。
    清晨,十四骑士从花木兰家的屋后马厩里牵出他们的马。贺穆兰指挥着力士从她的库房里搬出他们送来的彩礼,重新装到马车上去。
    虽然十四骑士一致认为他们这么多天打扰了花家的安宁,这些彩礼可以作为单纯的礼物赠予花木兰,但贺穆兰本着无功不受禄的想法,加上她确实拒绝了他们的求亲,这时候再要礼物有些缺德,所以坚决不受,十四骑也只能从了。
    花将军,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够再见。希望下次我们以旧jiāo的身份来时,您能不要赶我出去。独孤诺眼眶泛红,若不是他是宫中值守的郎官,此刻他恨不得在花家之旁搭个茅屋,磨到花木兰愿意下嫁为止。
    那是自然。贺穆兰慡朗的笑着,下次再来,我必好酒好菜款待之。
    她玩笑般地对独孤诺挤了挤眼。
    你们这次来的人太多,好酒只好省了。
    独孤诺何曾见过花木兰这顽皮的一面,当时就愣了一愣,而后是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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