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一时间,陈节的面容奇异的和阿单志奇重叠在了一起。
那位会微笑着说着这就是普通人的尊严的火长,似乎用这种方式重新来到了她的身边。
花木兰五味杂陈,心中一酸,几乎是为了掩饰自己qíng绪一般的将手中的长槊抛了出去。
陈节手忙脚乱的接过自己的马槊,绝望之qíng涌上心头。
他已经这般说了,将军还是不愿意带他吗
还愣着gān什么?
咦?
陈节的表qíng都快要哭了。
上马吧。花木兰叹了口气。用自己熟悉的兵器,大概活下来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我不用你替我挡刀挡剑
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要随便把死放在嘴边。
能说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啊。
***
那一战,彻底让所有人知道了花木兰是什么样的怪物。
一往无前,永不力竭,他是柔然的噩梦,也是被许多人在背后唾骂的胆小将军。
这一战后,他是英雄,是生擒鬼方的军中悍将。
花木兰擒获鬼方的时候,全身上下全是鲜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十余处,大多伤在胳膊和肩膀等地,这些都是被箭矢所伤。
而她最难防守的背后,因为有陈节的长槊掩护,竟没有多少损伤。
史书中总是爱夸耀武将的勇猛,往往用一战之中取多少多少首级来炫耀他们的功绩。但事实上,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战斗,一场战斗下来,往往耗上一天时间拼杀也是常事。
在这样高体力的作战下,能有十余个人头的斩获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陈节并没有去数自己的主将到底杀了多少人,从贴身白刃开始,他就没有时间去算这些东西了。但他知道那些来不及割下的人头里,有不少是死于身前这位的刀下。
就如素和君所说的,这个只付出几百战士为代价的陷阱留下了三千余柔然人,也让花木兰、素和君和他们的部下获得了大量的军功,得到了快速的晋升。
但更让重要的作用,是花家军在以少胜多时的那种极小的伤亡数字。
夏将军和其他主帅都在考虑起花木兰所说的先活下去,再考虑杀敌是不是也是一种新的带兵方法。因为花木兰最早带的兵确实都不是什么杰出之人,可在战场上一次次活下去以后,他们的经验足以弥补他们身体上的一些缺点,在合击之术上,更是远超其他护军。
虽然军功一开始是很少,但随着他们熬过的时间越长,也在以一种慢慢增长的方式显现出他们的能耐。
花木兰因此战而立威,开始今后可以算的上顺遂的军中生活,而她独特的练兵方法也慢慢不再受人诟病,有越来越多的人都想加入他的麾下。
陈节那在众人眼中仿佛儿戏一般的选择,一下子成了他慧眼识英雄的证明,足以让他在余生中多上一笔可以反复讲述的谈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一又一次的被自己的主将抛出军帐,恐怕他的睿智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陈节是那般狂热的崇拜着自己的主将,即使花木兰一步步晋升到五品的虎威将军,而他只能跟在他身后做个小小的七品尉官,他也从来不觉得委屈。
最委屈的,是他在花木兰拒绝赐官后,和其他人一齐得知了花将军的真实身份时。
骗人!
说好的大物呢!
说好的胸肌呢!
说好的无人可承受的尺寸所以只能单身呢!
让他以后还怎么见军中兄弟?
.
我果然还是到南方去做个县尉什么的比较好吧?
陈节一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下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样至少能活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
当然,如果他们想要知道大魏军中的八卦新闻,问问这些洗衣做饭刷马的奴隶也许也有新的收获。
在几个月以后,柔然军中有一个传说。
柔然兵甲:知道吗,魏军那边的虎威将军
柔然兵乙:(小声)X下可跑马,胸口碎大石哇!
小剧场二:
军中众人(捏拳头):陈节那小子回来了,看我们不揍死他!
曾经有一份和女郎同住同睡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却被一个臭小子搞没了!
☆、第55章 又是盖吴
所有对陈节的回忆只有一瞬,所以当贺穆兰陷入记忆中无可自拔的时候,只有牢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毯子里那个脏兮兮看不清脸面的男人将头竭力扭了过来,僵硬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不能动弹。
贺穆兰猛然间清醒,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瞪着那个牢头:
你们对他上刑?你们居然对他上刑?
小的,小的只是个牢头啊那牢头哭丧着脸,完全不明白这鲜卑大人怎么弄的像是突然要bào起杀人一般。
她明明早就知道他下狱几个月经历了什么啊!
将将军大人?粗噶的像是砂纸磨过一般的声音从牢房里传了出来。
给我开门!
贺穆兰拍了拍栏杆。
那牢头早就得了指示,连忙从腰间卸下钥匙,哆哆嗦嗦的把门开了。
待贺穆兰走进牢房,那牢头犹如见了猛虎入笼一般,啪的把门甩上,又重新锁了起来。
贺穆兰在陈节龇牙咧嘴的表qíng中走到地铺边蹲了下来。因为在地下,只有稻糙铺着的牢房到处都是湿湿的,这寒冷的天气里,贺穆兰只是蹲着就能感觉一股yīn冷森然的气息往脖子里、袖笼里,各处有fèng隙的地方猛钻。
一想到陈节在这样cháo湿的牢房里待了几个月,贺穆兰就有毁了这个牢房带着陈节逃狱的冲动。
陈节的表qíng仿佛自己还在做梦,贺穆兰忍着鼻中的酸意,伸手去摸他的伤势。
她虽是法医,但对人体的结构比大多数医生都要熟悉。之前有人说他的肋骨断了,她得看看到底是什么qíng形。
谁料她刚伸出手去,陈节就反应剧烈的提起了手臂向前格挡,然后被自己猛然间条件反she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的痛叫了起来。
陈节,莫慌
贺穆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我不是要丢你。
***
陈节的肋骨确实有伤,但据他说,那刑官不知为何对他下手很轻,贺穆兰摸了下,只是有些骨裂,肋骨断了却不至于。
但是骨裂若是放着不管,很可能导致骨裂fèng隙扩大,或者有气胸和咳血qíng况出现。
贺穆兰脱了皮裘,直接裹住了陈节。
温暖还带着人体温的皮裘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冰冷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丝暖意。
因为我突然不再给你送信,虞城那边又传出我在家中待嫁的消息,所以你就没来了?听了陈节的回答,贺穆兰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
陈节和鲜卑人还是有所不同。鲜卑的儿郎们听说花木兰要嫁人,都纷纷前来求娶。而身为汉人的陈节听说花木兰要待嫁,就为了避嫌不再主动上门。
你是不是觉得花木兰要嫁人一定要斩断过去的一切才嫁的掉?就算你不来,我和男人们同吃同住十二年的事难道斩断的了吗?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qíng!
花木兰坦坦dàngdàng,为何要为了嫁人隐藏这些!若是介意这个的人,我回嫁吗?我会看的上吗?
贺穆兰和陈节说话完全就是自己人的口气。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简直就像是随着她的记忆一起回来的一般。
是我糊涂了陈节从来不敢违抗花木兰的话。那时候,我一进虞城就听到他们在您背后的指指点点,他们说您以前是将军,手底下肯定很多亲兵往来,亲兵都是要贴身保护的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不用往下说,贺穆兰也知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
说不定还有些类似于乡间艳1遇一样的东西。
那时候我想着等您婚事定下来我就去拜访,可是一直都没等到您订下婚事,而您也一直没有给我写信
贺穆兰无奈的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木兰忒爱写信了!
问题是,她穿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回信这种东西!
一封都没看到!
照理说花木兰和别人写信,总有回信吧?就算不会写字,随着东西带点纪念品什么的总有吧?可是她穿过来以后除了那堆财物,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信件。
阿单卓要不跑过来,她都不知道花木兰默默地资助了这孩子家这么多年。
狄叶飞要没跑过来,她还以为花木兰和他分了帐子以后就没再联系过。
现在已经有阿单卓和狄叶飞两人因为没收到信而跑到花家来看个究竟,这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担心花木兰而过来看看。
花木兰到底赡养和维系着多少同袍及其家人?
你不要跟我说,以前你私运那么多次粮食,都是替我去给那些人家了?贺穆兰突然想起县丞的话。
我他羞愧的说道:是我无能,以前那些粮食,都是我从库里取了先送去,再用您给的绢布财帛去刘宋的商人那买粮食补上的。我们这里离刘宋比较近,粮食倒比其他地方好买些,也便宜的多。但在那些商人手中买粮,比本地买要的时间长得多。
我我是想着给您省点钱,多换一些粮食。
是我连累了你。
贺穆兰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直接送财帛去那些人家,也不会怀疑他是不是从中谋了私。
陈节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从阿单卓那里她早就知道了,若直接送这些东西,倒会让穷凶恶极之人起了坏心。若是妇孺和老幼,拿着绢布和金银出去买东西,还会给人盯上。
买南方的宋人过来卖的粮,要比北方各地便宜的太多了。北魏初年商业凋敝,又没钱流通,民间的jiāo换规则混乱的很,往往在东边一尺,西边就是一丈。大宗jiāo易在民间也是几乎没有。
他是练兵的军尉,不能擅离职守太久。买了走私粮派人送出去,比他亲自到当地一处处买一家家送要更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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