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怎么可能!
谁传来的消息!
这下莫说王子们坐不住了,就连闾毗都吓了一跳。
闾毗和魏国一直有联系,自然知道魏国今年肯定会北伐,否则他也不会做好准备提早安排好自己的妹妹和母亲。
但这么快消息就到了王帐,除非魏人的行军速度极快,已经快到能够传达到王帐的地步。
要知道糙原上柔然人都是分散逐水糙而居的,一个消息要很快传达到各处,往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功夫。
那贵人本身自己也是柔然的部落之主,心中的仓皇自然不比帐内的人要少,他跪在大檀脚下捂着脸大哭:南面的部落已经十不存一,西边和东边都有鲜卑人的大军北上,我们的部民都趁着水糙丰美在放牧,全然无备,临战震怖之下,民畜惊骇奔散,纷纷或死或成了奴隶。可汗,拓跋鲜卑来势汹汹,如今该如何是好?
多少人马?谁领军,从哪里来?
大檀跌坐在虎皮之中,心中最害怕的事qíng终于成了真,这让他的肺部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不知多少人马,魏国竟像是倾巢而出一般!从哪里来?汗王,四面八方都是鲜卑人,仓皇往王帐逃的部民东南西边哪个方向的都有,您说究竟是从哪里来呢?
闾毗转过脸,偷偷笑了一下。这官员官员也有意思,自己没摸清楚qíng况,又怕大檀怪罪,gān脆把问题又丢给了他。
在糙原上作战,很难辨别方向,真要弄清楚从哪里来的,除非一开始便跟着别人。至于谁领军更是滑稽
这种大战,想都不要想,拓跋鲜卑家最骁勇善战的那位一定会亲征,还要问是谁领军吗?
汗王,如今之计,最好还是召集各部的大人,一起共同御敌才是。北面的敕勒和我们有同盟之谊,请他们调拨兵马救援,暂时拱卫王庭,才是上策。
闾毗一本正经的说,拓跋鲜卑不如我们了解地形
右贤王,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片糙原鲜卑人曾经也在这里放牧,怎么可能不了解地形
黎奴王子高声打断他的话。而且所有部族都分散在糙原上放牧,便是想要把汗父的命令传达到四方,花费的时间都足够鲜卑人打过来了。如今应该收起王庭,往东部敕勒迁徙避一避,等鲜卑人走了再回来才是!
不能避,一旦我们避了,所有的部族都会逃窜,那鲜卑人即使走了,我们郁久闾的尊严也不存在了,更别说称汗!吴提等着黎奴王子,东部绝不会有鲜卑人,应当让东部的王族立刻回援,再派人去征召高车人,一东一西拱卫王庭,拼死一战才是!
应该撤!
应该战!
好了,别吵了!大檀站起身一声巨吼,话音还未落就立刻剧烈咳嗽了起来。扑满,鲜卑人过了栗水没有?
汗王,还没有,魏国带了不少辎重,应该是没有那么快的。先进帐的柔然贵人连忙摇头。我们是
通知王庭所有的部落主来我王帐。吴提,你派出一支人马,去西边的金山把狄氏、斛律氏和护骨氏族长的人头取回来,其他部民既往不咎。我们如今需要高车人抵御鲜卑人,带着他们的勇士和战马、兵器回来,你可做的到?
谁都知道这时候去高车部族便能得到足够的人手,是以所有的王子都又恨又妒地瞪着吴提,就连闾毗心中都有些遗憾。
大檀说的是派出一支人马去,而不是你带着一支人马去,谁都知道大檀如今身体不好,所以所有的王子才恨不得一步都不离开王庭,否则大檀一旦病死了,其他子嗣不在身边,夺位也好,传位也好,不在王庭都是白搭。
吴提若是真奉命西行了,西边又是他的地盘,他总有许多施为之法。可看大檀的意思,倒像是留着吴提在身边不许他走,又想让他得到高车的人马,所以提早在给他铺路。
拓跋鲜卑这么多年来对柔然造成的震慑力实在是可怕,而大檀也已经是没有了牙的老虎,不复当年的雄风了。
吴提听了大檀的话,眼睛顿时有了明亮的光彩,那张终日里冷峻的面容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跪在大檀的身边,亲吻他的膝盖。
是的,汗父,我让我的人马带着高车首领的头颅和他们的勇士回来,拱卫王庭。
吴提此时帐下已经不到两万兵马,此次去高车,至少要派去大半才能威慑到高车人,而且高车也不是没有战士,真闹僵了,说不定还会有棘手的事qíng发生。
闾毗原本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大檀扫视到他,心中突然一凛。
如果是平时,随便如何拿捏闾毗都容易,这是外有大敌,内有叛乱,他的几个儿子也蠢蠢yù动,将闾毗留在这里反倒是大患。
再想到冯阏氏前一阵子受西边某个豪酋妻子的邀请去相看儿媳妇,想要给闾毗娶个合适的妻子,至今还未回返,他就有些心中不安。
那豪酋是斛律可汗的老友,一直明里暗里照顾着闾毗母子,他有五个女儿,一心想着将长女嫁给闾毗,是以经常邀请冯阏氏去做客。
乐làng公主有北燕做后盾,出入都是自由的,chūn日糙原风光大好,谁也没想到拓跋鲜卑会北伐,是以一个月前她便离开了王庭。
闾毗,你的母亲还在捺吐屯那里做客,你是不是也要派人把她接回王庭?如今外面不安全。
大檀摆出慈祥的样子,还有月牙儿,你母亲离开有一个月,应该会想她了
闾毗吃了一惊,拿不准是不是大檀看出了什么,低头就从了命,说会立刻亲自去接回母亲。
吴提此时正跪坐在父亲的膝前,不知道是因为闾毗是他现在的盟友,还是吴提的兵马去了高车以后帐下空虚急需闾毗的支持,所以开口建议道:
汗父,右贤王的人马此时更该做的是防范鲜卑人,而不是去接阏氏。阏氏有亲卫相护,又有捺吐屯的人在,不会少一根头发。右贤王有勇有谋,又兵qiáng马壮,此时怎么能离开王庭呢?
闾毗在心中骂了吴提一声猪队友。
他原本想着借着去接母亲的名义先行一步去高车部族接回花木兰,再刻意施恩,告诉他们吴提的人马很快就到的消息,带着高车人想法子攻回王庭,杀了大檀和吴提一家报仇的。
按照他和拓跋焘的约定,只要他杀了大檀和吴提,他可以继任柔然大汗的身份,然后率族归顺拓跋焘。
从此以后,柔然归入魏国版图,柔然人在塞外放牧,按时纳贡,俯首称臣,和汉人享有同样的地位。
吴提的心思很好猜,可闾毗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法子,只能看着大檀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儿子的建议。
他也只好乖乖领命,答应会召集部将和勇士,立刻赶来王庭护卫。
他们出了王帐,吴提身边的汉人谋臣拢着双手,愁眉不展道:主公,怎么办?我们现在留在王庭毫无意义,只有回到自己的领地上去,才能召集起人马共谋大事
大敌当前,就算他们愿意拥立我,这时候也不会作乱。
闾毗摇了摇头。
我现在只能靠高车人。花木兰说服了她的族人,我也答应会派人沿路给她的族人方便,让她族中的老弱病残去南边的涿邪山避难。到时候高车青壮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再以利驱之,答应事后还他们自由之身,给他们土地牛羊,他们必会誓死效忠。
北面的东部敕勒便是如此获得的自由之身。西边和南边的敕勒人数不够多,所以才一直被柔然压制,一直想要获得和东部敕勒一样的地位。
虽说高车士卒重要,但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高车人身上也不太妥当。这汉人谋臣不知道闾毗已经和魏人结了盟,还在禅jīng竭虑。
如今还是先想着如何抵抗鲜卑人的进犯吧。鲜卑铁骑天下闻名,他们又是有备而来,王庭说不定很快就会遭到敌人攻击。如今还是得先离开这里
就算此时当上了柔然可汗,一个随时就会被破家灭国的汗王有什么好当的?
现在抽身事外,积蓄力量,才有出路。无论是归顺魏国还是北逃敕勒、或往西遁,有自己的人马走到哪里都不怕。
闾毗自然是敬重自己的这位先生的,只是有些事qíng他也不好和他说明,只能笑了笑:先生说的极是,只是我现在也找不到借口离开王庭。
右贤王,右贤王,奴婢请求赐见!
一个侍女在帐外大声疾呼,被闾毗守在帐外的亲卫架走,却依然还在乱叫着:
右贤王,您见见我吧!公主被可敦派来的人带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求您救救他!
这位来自北燕的谋臣顿时吃了一惊,担忧地看向闾毗,却发现对方毫无惊惧愤慨之色,反倒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这不是气疯了不成?
听说这位可敦和乐làng公主素来不对付,导致小公主也经常受牵连,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先生勿急,此事是我安排的。王庭如今不安全,我不会放任我的小妹留在这里。这里没有了母亲,谁也不可靠了
闾毗微微一笑。
刚刚说没有借口离开王庭,借口就来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右贤王郁久闾毗怒闯可敦的后帐,要求jiāo还妹妹,否则他不会再留在王庭。由于可敦身边的心腹侍女率人带走小公主的事qíng有许多人看见,所以无论可敦怎么解释自己没派人去带走小公主,都没有人相信不是她gān的。
事qíng闹到了后来,就连吴提都亲自来劝说母亲jiāo还月牙儿公主给右贤王郁久闾毗。冯阏氏离开了王庭,小公主的管教和照顾一直是在王庭的异父兄长闾毗照顾,今日只不过去王帐议事了一会儿,妹妹就出了这个事qíng,自然是难掩心中的怒火。
只是可敦再无知,也知道吴提现在和闾毗结了盟,怎么会做出这么不智之事?她见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自己,忍不住悲哭:
我好生生去夺别人的女儿gān什么!我有儿有女,月牙儿又不是王子!
可人人都看见是丽阿妈带人抱走了月牙儿。除了您,谁还使唤的动丽阿妈?吴提心中烦闷,语气不免重了一点,您要留月牙儿gān嘛?冯阏氏都离开王庭一个月了,没有人能在后帐再阻扰你!不要在这个关节出事,儿子背后现在还有许多双手想要拉我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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