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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王子原本料定自己已经死了,此时却发现对方并无杀他的意思,也就放弃了抵抗,乖乖的被众人捆了起来,接受即将来临的命运。
    这一天的天色一直是yīn的,糙原上很少下雨,如今天色yīn沉,却没有下雨,以至于每个人都闷的难受,穿着铠甲更是闷热难当。大战告捷,贺穆兰却丝毫不能放松jīng神,她跳下马,一边指挥虎贲军压着这个蠕蠕的首领往大营回返,一边脱掉自己和战马身上的铠甲,将浑身湿透的自己解放出来。
    不止是她,战场上许多人都在这么做。这让贺穆兰越发觉得自己后面的日子很难熬,因为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光膀子打赤膊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她一直捂的这么严严实实,很快就会长痱子。
    当贺穆兰打着虎贲骑回到王将军的大营时,在营中幸免于难的右军士卒都对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肃然起敬。在右军,很少有人不知道花木兰的,也有许多人知道虎贲军在地弗池大营附近完成任务,却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救了他们一命。
    贺穆兰环顾四周,营地里大部分营帐上都有黑色的焦痕,但并没有哪一座营帐是真的彻底燃烧起来的,所以堆放在营地里的粮糙和辎重应该也没有什么损失。
    人牺牲的也不多,除了王将军护送丘林莫震突围的那上千勇士,营地里死的最多的是马夫和伙夫之流,连功曹、粮曹这样的人都幸免于难。
    这才真正让贺穆兰松了口气,连忙去寻找王将军。
    贺穆兰派通晓柔然话的高车人开始拷问四王子,然后便去寻找王将军的踪影。她很担心对方和上一世一般伤重而亡。
    此刻不但贺穆兰在找王将军,王将军也在找她。两人一见面,双方都喜出望外,对着对方高喊起来:
    王将军,你的伤势这么重,不要再乱跑了!
    花木兰,不要再耽搁了,快去涿邪山救驾!
    听到王将军的话,贺穆兰一呆。
    救驾?
    这么快?
    清早涿邪山随驾的大军派出信使,说是涿邪山上遇见塌方,将陛下困在了山中。他们想从另一侧绕过去接人,却发现高处早有敌军埋伏,无法qiáng攻,所以派出了信使求援。丘林莫震已经去了
    王将军全身上下都有伤口,尤其以肩膀上的一处伤口最为严重,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地步。
    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吸着气说道:我们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了大碍,你们立刻出发,立刻就走!
    贺穆兰见王将军急的声音都变沙哑了,当即也不再拖延,立刻传令虎贲军准备前往涿邪山。
    花木兰那一世,拓跋焘是有惊无险,王将军却是有死无生,所以贺穆兰才选择了先去救如同长辈一般的王将军,却没想到这一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危险来的如此之快!
    不行!你们不能现在走!
    狄叶飞的声音有些尖锐的传入贺穆兰等人的耳中,引起他们的侧目。
    狄叶飞xing格内敛,很少大声呼喊,能让他的声音变得如此尖锐,显然他已经有些失态了。
    等他们侧目望去,才发现是斛律部、护骨部、袁紇部和狄部的诸位族长围住了他,脸上全是凝重之意。
    而狄叶飞,几乎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素和君从狄叶飞身后大步流星地向着贺穆兰急匆匆走了过来,脸色yīn郁至极,显然心qíng也是大坏。
    出了什么事?
    贺穆兰不等素和君开口,主动提问。
    王将军好奇地看着素和君,又担忧地扫视了一眼贺穆兰。
    我们抓的那个敌将是大檀的第四子,他受不住刑,透露出二王子和三王子带着大军去地弗池的大营去骚扰的消息。高车一族的老弱妇孺如今都在地弗池附近驻扎,所以得到消息的高车人不愿跟着我们继续东进,要去地弗池救人
    素和君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些人居然背信弃义,临阵要走!
    贺穆兰紧锁着眉头,望向狄叶飞。
    后者白皙的肌肤已经气得通红,眼神里更是流露出怒其不争的意思。
    无奈对方几个部族的族长似乎咬定了要走,而他们身后跟着的高车族人也露出犹豫的表qíng,似乎彻底没了主意。
    我们的大营里有重兵把守,又有黑山大营的守军随时可以到来,柔然人连王庭都烧了,能纠集多少人?他要能有大队人马早就反抗了,何必要烧毁王庭?
    狄叶飞继续快速地说道:再说,就算只有老弱妇孺,我们的人数也比对方多,防守一阵子是没问题的,可如果让大檀跑了,柔然随时又能聚集起大军,永远追在高车人身后打!
    兄弟,我们之所以会跟随你们,就是因为我们高车的希望将会留存,族中只要有孩子和女人在,总会继续壮大的。可现在
    斛律光斗有些心虚地将眼睛看向别处:你们魏人的军队如此qiáng大,现在少我们片刻也没什么。等我们救了族人,就来和你们汇合便是了!
    然后高车人就会一直背负着临阵撤退、背信弃义的名声!哪怕日后真的归顺了大魏,魏人也会永远记得你们曾经在涿邪山下抛弃我们的大可汗,独自离开的事qíng!
    狄叶飞将牙齿咬得嘎嘎响:地弗池大营绝不会被柔然的散兵游勇攻破,可涿邪山明显是敌人的埋伏,那里才是蠕蠕拼死一搏的地方!
    我们狄部的族长狄主兵回身看了看族中的勇士,他们一直在议论纷纷,年轻的似乎有一些愿意跟着狄叶飞去救援涿邪山,可只要有家室老小在地弗池的,基本都没有留下来的心思了。
    见到自己原本仰仗的高车勇士似乎瞬间就分崩离析,狄叶飞用眼睛盯着那些看着他的高车同族,一字一字着重地说道:
    你们那些誓言呢?你们允诺过,会用自己的勇敢向鲜卑人证明高车从不缺英雄!
    这才多久,你们就已经忘掉了曾经立下的盟约了吗?
    贺穆兰看着以一人之力阻挡着高车人离去的狄叶飞,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再这么拖延下去,涿邪山的qíng势就不大好了。
    贺穆兰不知道狄叶飞为什么一定要高车人去救拓跋焘,而不是回去救自己的族人,因为在这种qíng况下,高车人很难做出狄叶飞想要他们做出的抉择。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让高车不陷入两国jiāo战的漩涡之中,而选择了跟随更qiáng的魏国。可是如果让族人在这时出现无谓的死伤,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狄叶飞是有野心也有信念的人,他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他毕竟是魏国人,哪怕他和高车同根同源,也不是立刻就能达到让所有高车人马首是瞻的威望和人脉。
    阿其火,盟约是高车人继续存在才能延续的。斛律光斗摇了摇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惨遭这样的命运,我们都无法承受。抱歉,我们必须要
    让他们走。
    贺穆兰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狄叶飞的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她的手一接触狄叶飞的背,立刻惊讶地侧头扫视了他一眼。
    正因为她接触到了他的身体,这才发觉狄叶飞正在微微地颤抖。那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而极力地控制肌ròu的举动。
    高车人尊敬狄叶飞,也尊敬贺穆兰,因为两人都是qiáng者,也是智者。
    此时,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一个身材颀长,一个表qíng冷傲,未曾开口,已经形成了惊人的一种氛围。
    在一阵惊心动魄的静候之后,贺穆兰平静地说道:我能理解各位的心qíng,如果有愿意和我们一起前往涿邪山的,我万分感激。如果你们真的放心不下地弗池的族人,也可以离开去救援我们后方的大营
    她更像是和狄叶飞解释一般地说道:救援地弗池也是帮助我们,不必苛责。陛下是我们的陛下,理应由我们来救。高车人的血为高车人流,魏人的血为魏人而流,双方都原意为对方流血,这才是真正的盟约。
    一旁的高车译官将贺穆兰的话传达给身前的高车人,几位族长献上了感谢的敬礼。
    贺穆兰却没时间再跟他们纠缠了,她和高车人点了点头,转身和狄叶飞说道:你是黑山大营的百夫长,我是右军的虎贲将军,是你的上将。现在我命令你带领愿意跟随你的人,和我一起援驰涿邪山,不得再延误。
    这话已经是命令了,狄叶飞再有不甘,也只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斛律光斗神色复杂,他回身用高车话说了什么,没有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不少高车青壮走了出来,来到狄叶飞的身侧。
    斛律蒙抓了抓头,和自己的父亲大声争辩了几句,也走到狄叶飞身旁,大声说道:你救过我一命,我跟你们去!
    他的话似是勾起了不少人对于金山南麓的记忆,又有一些人也走了出来。
    但和留下来的人比起来,人数自然是少的多了。
    贺穆兰叫来虎贲军几个熟悉路径的斥候,让他们带着这些高车人去地弗池的大营救援,然后命令传令官敲响战鼓,马上整军出发。
    从高车人吵着要走,到贺穆兰快刀斩乱麻放弃高车人的队伍,其中不到半个时辰。
    可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似乎已经将狄叶飞打击的体无完肤。
    以至于当他上了马,挽着缰绳,也依然是一副彷徨迷离的样子,不停地偏头看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奔的高车同族们。
    贺穆兰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也为自己以前的乐观好好的警醒了一番。
    她带领虎贲军尚且还未做到完全让人信服,又怎么能觉得和狄叶飞汇合以后,他们就能带领高车人征战沙场,所向睥睨呢?
    从穿越以来,她的自以为是已经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所以当遇见这种qíng形时,已经可以当机立断的选择轻重缓急,然后将这种挫败立刻抛掷于脑后,只关注于眼下最重要的事qíng。
    可狄叶飞大概是一路太过顺遂了,所以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也是,原本应该经历艰难险阻的南下之旅,也因为闾毗对他的痴迷而变得分外容易,贺穆兰前去迎接高车人时,几乎没有派上什么用场,那些高车人就已经自己南下找到了她的队伍。
    老天爷是如此幸运的照顾着狄叶飞和高车人,以至于在柔然和魏国的jiāo战中,他们像是处在龙卷风的风眼位置一般,丝毫没有感觉到战争的残酷和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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