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赶上的魏国人有些发怔的看着这疯狂的敌国首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收买人心?!
一时间,这些人的心头一阵被轻视的憋闷油然而生,恨不得把为首那个青年拽下马来揍个舒坦才好。
地弗池的军营里一遍又一遍的响着收兵的鸣金声,被面前的一幕惊讶到的魏国骑兵像是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开始随着这鸣金声返回后方的大营。
羽真力原本已经冲杀到了近前,却被同袍挡住马身,要求立刻回返。
如今闾毗已经有万余人,而他们这支骑兵还不够别人塞牙fèng的。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杀过来,但此事保住xing命已经是万幸了,谁还会关心这个?
羽真力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靠近敌将,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发泄,于是咬紧牙关,横过自己右手的铁枪,用尽力气朝着敌将的方向掷了出去。
砰的一声,铁枪犹如巨大的箭矢一般飞过几人的头顶,斜斜cha在闾毗身前不远的地上。
这样的力量和距离让闾毗不由得动容,直直朝着投出铁枪的骑兵望去。
漆黑的夜色中,羽真力和闾毗的视线却奇异的撞击在了一起。羽真力眼中那不甘和恨意让闾毗微微收回了视线,偏过头去,下令自己的部将收编二王子和三王子败退过来的骑兵。
地弗池营地里如今一片混乱,高车人的哭叫、鸣金的声音、守营将军们深夜领着众将士戒备的命令声,乱七八糟的传入闾毗的耳朵。
也许黑夜真的能孳生魔障,闾毗只是看了一会儿,听了片刻,心头又涌出许多想法。
这些鲜卑人现在乱成这样,我带着大军杀过去,说不定这处营地就被踏平了
他微微仰起头。
我现在若是去控制住那些高车人,以他们为要挟,她一定会乖乖的现身,说不定高车一族从此也可以归顺于我
这后方的辎重和粮糙如此多,我若得了,领着这上万骑兵去把西秦和北凉打下来,说不定日后也能成就一番王图霸业
我这么远来一趟,总不能让我空手回去。我的儿郎跟着我,总是要吃饱肚子的,我就算现在趁乱拿了魏人一点,或者直接把他们的东西吞了,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反倒要谢我解了围才是
闾毗几乎已经要被自己内心的骚动说服了,他甚至已经开始下令部将去打探正营的虚实和人数。
可就在这时候,猛听得一声号角,大营里竟开始静默下来,远处两乘马驰到他们的近前,开口喝道:
我们将军说,您带的人太多了,请后退二十里,否则若是惊吓到了贵人,未免就有些不美了!
贵人是谁,自然只有双方才知道。
闾毗知道自己这番过来肯定让人生疑,当下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和你们将军说,我听到贵人有难的消息,立刻率领了麾下儿郎救援。如今是替你们解了围了,可是人困马乏,肚子也饿,怎能这般对待朋友?
他并不准备攻打魏营,但是若是让鲜卑人觉得掌握着他的母亲和妹妹就可以命令他,那他也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闾毗虽和拓跋焘有盟约,却不分主仆,只是互惠互利而已。他之前担心王庭有损,将母亲和妹妹送到魏国人这里,便是笃定魏国在这一战中必胜。
他虽不想和魏人为敌,但行军打仗粮糙消耗却是如今的他坚持不了多久的,若不趁此时补充一些,等仗打完,说不定他真要带人去抢了。
那魏国来的骑兵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条件,立刻有人回去传话。没有一会儿,那骑兵又回来了,带回来地弗池大营的决定。
我们的将军说,我们欢迎朋友,所以请您去大营做客,顺便见见贵人。传话的骑兵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在闾毗身后众人怒视的眼神中又说道:只是没有去朋友家做客还带着这么多人的道理,还请右贤王见谅。
这便是希望闾毗让大军退后,轻车简从的进入地弗池大营了。
像是这样的事qíng闾毗不是没有做过。
他曾经为了探寻狄花木兰的行踪而带着十个勇士进入金山大营,摸清虚实后又全身而退。
右贤王,担心有诈。闾毗的随从犹豫着说:若是他们拿夫人和公主要挟您,您岂不是只能乖乖的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我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怕是没有两天,全柔然都知道我已经叛了。闾毗叹了口气,你们带着人退出十里扎营,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们就抢了这座大营的辎重和粮糙,往西边逃。
您怎么能
没有那么糟糕,你们便是我的依仗,我来此就是见我的阿母的,如今连阿母都没见到,怎么能回去?再说,我还要找魏人要些粮糙呢。
闾毗点齐几百个jīng锐的勇士,压着被俘的二王子和三王子,一行人跟着地弗池大营派来的使者朝着正营而去。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闾毗来的如此gān脆,刹那间,整座大营火把全部点起,照的整个大营如同白昼。
刚刚遭受磨难的高车人冷眼看着这群柔然人进入营中,在他们路过的时候或投以敌视的眼神,或啐上一口、破口大骂。
他们虽得救了,却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围在空地中的高车人是因为这个人来了,才被下令she死的。
这场屠杀造成高车部落死了上千人,健壮的妇人和能够奔跑的小孩有许多幸免于难,老人却是死的最多的。每一个老人都有可能有无数的后代和子孙,这些后代和子孙将会永远记着这一天,
年轻人和孩子的恨意一向最能酝酿出恶意的果实,闾毗好好的右贤王不当投靠魏国人,便是心中那恨意开花结果的缘故。
闾毗自然明白仇恨的力量,他们一进营地就感受到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恨意,这让他苦笑连连,恨不得大叫几声不是我指使的才好。
在这些高车人眼中,没有什么右贤王,二王子,三王子,他们统统都是柔然人。他如今做不了柔然人了,也成不了魏国人,甚至连高车人都敌视于他,那他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真是何苦来哉!
我明明是来救人的,怎么倒恨起我来了?而且好死不死,还是高车人恨我
一想到这个,闾毗就有些烦躁。
我是不是要把胡子再蓄起来,否则以后见到高车人,说不定都要被偷偷捅了刀子。
若是谁添油加醋和她乱说什么,她一定更加恨我。不行,我不能背这个黑锅
闾毗确实没把那几百个高车人放在眼里,但因为他来了、又接收了二王子和三王子的人,高车人就把这件事算到他头上,其实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时机对他太不利,那几百高车人其实无论如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魏人不能背这个黑锅,倒让他莫名其妙背了。
心qíng原本就不好的闾毗再遇到这种事,脸色更不会好看,所以当闾毗见到他的母亲时,这位一直岿然不动的夫人居然露出了诧异地神色,脱口问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若说她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被人软禁,如今见到儿子亲自来了,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他拥有斛律可汗和自己领地里的青壮,几千人的部队是随时可以纠集起来的。这样一位敌国的将领来了,只要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闾毗看到母亲和妹妹都安好,阳哲先生也面色如常的跟在母亲身后,顿时心下一松,原本想说的千言万语似乎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他微微展颜,露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笑容来。
没什么,听到有人会来骚扰你们,就疾行了过来,现在已经没事了。
短短的一段话,让大帐中的将军们面面相觑。
守营的将军咳嗽了一下,开始和闾毗谈起他说的饿着肚子的事。
闾毗说的很gān脆,他带人疾行,补给带的不多,如今又收归了二王子和三王子的残兵,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行军了,所以只能在水源地这边扎营留下来。
这便有些赖皮,几个将军差点没说出那你把你的部下散了去放牧的话了。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闾毗手中握着的,应该已经是柔然仅存的一支完好队伍,任谁得到这样的军队,都不会轻易散掉。
若不是乐làng公主在这里,恐怕闾毗连商量都不会做,自己便取了。
守营的将军们还想和闾毗讨价还价,后者却甩下一个石破天惊的qíng报:
柔然王庭被破,几个王子分别拖住地弗池和兔园水的大军,却是为了图谋你们的大可汗。你们如今还在争论粮糙的事qíng,等到了向我求助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该像你们这般拖延?
什么?
那不可能!
闾毗丢下这句话便不再开口,转而伸手要过自己的妹妹,逗弄妹妹去了。
几个将军见事qíng不妙,哪里还有心思和他再磋磨,立刻压了二王子和三王子下去问询,守营的主将想要和闾毗攀谈,闾毗却一改刚才的诚恳,变得冷淡起来。
还是乐làng公主心中担忧,开口相询,闾毗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得到命令却来了地弗池的事qíng说了出来。
他的话一出,众人自然知道闾毗究竟做了什么样的选择,那守军的主将几乎是立刻对闾毗行了个大礼,出去整军准备救援涿邪山,更是一口应承会承担闾毗大军所需的粮糙,只希望他们能一同去支援涿邪山。
此时的qíng势才算是反客为主,闾毗心中满意,便也态度一变,和这里的主将定下约定,一同发兵。
那主将心中苦恼,这里的粮糙虽多,却不是为了闾毗的队伍而准备的,如今来了这么多人,没有多久,粮糙就要消耗gān净了。
直到清晨时分,高车人刚刚收拾好心中的悲痛,远方的láng嗷声一片接着一片,一听便是有高车人的队伍来了。
这些高车老幼听到同族的呼唤,无论男女,顿时齐齐发声呼应,一时间,láng嚎之声此起彼伏,魏国人惊讶无比,闾毗更是心中充满期待。
是不是她来了?
若是她接到消息,带着人来救援了,他们岂不是有并肩作战的可能?
若是两人在战场上建立起感qíng,那
闾毗心中激动不已,乐làng公主见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开口相问:你这般高兴,脖子上又空空dàngdàng,看来是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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