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节心中恻然地看了看张大郎,又看了看贺穆兰。
贺穆兰看着那头牛也是发愁。
天色已经渐渐发暗,城门也早已关了起来,如果按照刚才这张大郎所说,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再加上城门关了,今夜注定又是无眠之夜。
牛死之时应该趁血还热的时候放血、扒皮、取ròu,否则会增添很多麻烦。若是张大郎清醒过来之时还有心思分割牛ròu、扒掉牛皮,如今天色已暗,又没有同伴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头牛被糟蹋掉。
陈节心软,从怀里掏出一块散碎的银子,递给张大郎。
这牛你要卖就卖,不卖就想办法处置了吧。这银子你拿去换些吃喝,回家去吧。这世道哎,就是这样的,可怎么也要过下去才行。
姓张的汉子抬头看了陈节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是乞丐,你这钱我不能拿。
你这人怎么xing子这么执拗!我会给乞丐银子嘛!
陈节好意被拂,顿时瞪圆了眼睛。
你就当我们买了这头牛!
你这银子,买我这头牛还不够!
他扭过头。
你们别管我了,惹上我这事已经够倒霉的了。你们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贺穆兰听他这语气,倒是想要做什么蠢事一般,一把将他提起。
你现在还不能灰心丧气,你家里还有弟弟和妹妹,你若今天回不去,明天一定也会是要回去的,否则他们怎么办?拿着陈节给的银子,你就当是我们借你的,日后你有钱了,再还我们就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钱,我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的。他木着脸,呆呆地说道:我明日就把自己卖了,得些钱,让我弟弟妹妹过冬
说什么傻话,这牛拿回家腌了,过冬也足够了。贺穆兰从怀里也掏出一些散碎银子。
这个也给你吧,这算是我那亲兵抽你一鞭子的药费。
有了这些银钱,张大郎在城中熬上一夜,明日想法子把死牛和银钱捎回家,今年再难熬也能度过了。
贺穆兰知道这法子是治标不治本,可如今这时候,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贺穆兰不说他还不觉得,她一说,张大郎就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这人原本就是个古怪脾气,xing格又容易钻牛角尖,否则也不会好端端杀牛,他之前觉得拿钱是无功之禄,可一提到药费云云,又不觉得这钱烧手了。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钱付个药费肯定是太多了,虽然在左右为难之后接下了贺穆兰的钱,可还是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给贺穆兰磕了好几个响头。
贺穆兰后退几步,避让了他的礼,便示意同伴上马离开,留那张大郎一个人平复下心中错综复杂的感qíng。
他们驾马走了几步,贺穆兰突然想起什么,又勒住缰绳,转身对他喊道:我们今晚宿在蒿里第三家的客店之中,你若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们,或是派个人送个信。
她担心那些皂隶会继续找张大郎的麻烦,到时候张大郎身上揣着银钱却被诬告偷盗,那就坏了。
这些皂隶真的是做的出来的!
贺穆兰喊完之后,张大郎久久没动一下,他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那张大郎突然深深地弯下了腰去,将身子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一直弯到他们驾马行了老远,依旧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花将军,你学问好,你说我们这么辛苦打赢了蠕蠕,反倒落到百姓们都恨我们的地步,这是什么道理?
蛮古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不吐不快。
他是亲兵,战利品都是贺穆兰给的赏赐,他的战利品也都属于贺穆兰,自然没有这些顾忌。
但如今贺穆兰去接受封赏,国内牛羊过盛,大可汗一定也会赐给他的主将无数牛羊马匹。
到时候,他们还是要想法子把牛羊卖掉,否则他们打仗还要养着一群牛羊,那算个什么道理?
可是一想到如果他们卖了一只牛,一只羊,就有一个牧人卖不掉自己的牛,自己的羊,bī到张大郎那般地步,那他们卖的又有什么滋味?
这憋屈的劲儿,实在是无法对外人言语。
贺穆兰提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僵,越影察觉到主人的不对,脚步也有些乱,贺穆兰俯身安慰地拍了拍越影的脖子,叹息道:这大约是阵痛吧。
啥?
蛮古听不懂这么文艺的话。
大魏要走向鼎盛,必定要经历无数变革。我们的国力在快速上升,百姓的生活为之发生种种变化,这些变化有好的,也有坏的,就犹如妇人生产之前的阵痛,一旦等到瓜熟蒂落,这阵痛也就自然消失。只是还在阵痛之时,实在也
太触目惊心了一点。
花将军这话说的,倒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似的。蛮古咧了咧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呢?老子只会当兵,实在是不懂这些事qíng!
我也不知。但我qíng愿如今这般牛羊大贱到卖不出去,也不愿大魏无粮可食,商人囤积居奇,物价高涨到买不起粮食的地步。
从大势上来说,贺穆兰还是赞同拓跋焘不停平定外敌的路子的。
至于如何治理国家
贺穆兰想起了崔浩,想起了古弼,想起了以后当上太守的若gān人
这学问实在太深奥,你问我,我倒还要请教别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我儿子发烧了,忙到晚上,码完字就要带他上chuáng了。
小剧场:
这学问实在太深奥
拓跋焘:((*^__^*) 包教包会,快到我碗里来!
古弼: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崔浩:陛下,你又调皮了。
☆、第256章 错付芳心
贺穆兰在黑山城有一家常去的客店,因为贺穆兰经常一休沐就真的去这家客店休沐,所以那客店的女老板已经很熟悉这位军爷了。
所以huáng昏时分,贺穆兰一行人投宿上门的时候,门口的小厮欢快的跑上前来,找了几个马夫去把贺穆兰等人的马接了过去,又从战马身上卸下了行李和马鞍等物,只留嚼子好牵马。
那老板娘早就听到了小厮们的传话,手里提着灯笼出来迎接,一看为首的果然是贺穆兰,忍不住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
花郎好久没来,我估摸着应该是跟着大可汗一起出征了,看您现在的样子,高升了?恭喜你了!
这客店的老板娘也是鲜卑人,他的丈夫原本在黑山大营出任尉官,后来战死沙场,得蒙过去的同袍照顾,她在这里开了这家客店,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虎夫人的名声,从不敢冒犯她。
加上客店中几位打手都是军中出身,就连醉汉无赖也不敢上门。
贺穆兰自从投身边关开始,和女人们接触的就极少,她会选择这家客店作为经常休沐之处,也是因为老板娘是个女人,而女人开的店总是要gān净些的。
何况这里醉汉和粗俗的人也少,是个清净的地方,来的就勤快了些。
见到老板娘出来询问,又是这幅你好久没来了的样子,饶是贺穆兰心里压力重重,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暖,笑着点头:是,受了点伤,养到现在才回来。谢过你的好意。
那老板娘听到贺穆兰受伤,忙关心的询问,还想看看伤口,贺穆兰被她挠的身上痒痒,笑着避开,麻烦呼延娘子给准备四间gān净的房间,我们晚上都没吃,弄些小菜胡汤我们就在房间里吃了,另外
另外,给你房间送几桶热水,你要沐浴,是不是?
那老板娘娇笑着接过她的话,袅袅娜娜地走进客店里,吩咐小厮们去准备饭菜和热水了。
这时代,热水要烧好不是件容易的事,贺穆兰吃过饭要洗上澡,怎么也要到夜深的时候。
那时候正好洗个澡睡觉,睡得也安生些。
贺穆兰只要一想到终于可以搓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嘴角眉角都在飞扬,让担心了好几天的同伴们心中大安。
贺穆兰带的马多,有些放心不下越影和大红,吩咐陈节把她的行李送去客房后就跑去马厩了。
越影和大红多少有些看不对眼,大红比越影高壮,越影比大红跑的快,两匹马很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偏两匹马都是公马,xing格好斗,又正在好奇心最重的时候,贺穆兰也是头疼的很。
贺穆兰一走,阿单志奇几人立刻悄声地讨论了起来。
你们看到那老板娘没有?长得倒只是中上,可是那腰,那屁股,那胸蛮古是糙老爷们,一边说一边比划,口水都要下来了。
老板娘呼延夫人今年大约有二十五六了,正是女子风华正好的时候,汉人喜欢纤细白嫩的姑娘,鲜卑人却都喜欢这种腰臀比让人下/身为之一dàng的,特别好生养。
尤其如今是夏末秋初,衣服穿得并不厚重,鲜卑衣裙是窄裙窄袖,更显身材,蛮古一望,眼睛都直了。
你真是你不是还要娶妻吗,怎么这么打量其他女人阿单志奇是娶了妻的,虽然也被那老板娘浑身散发的丰韵之气勾动的不行,但还是想着家中织布耕田的妻子,没敢多看两眼。
他旷的久了,怕多看了会坏事。这行路中,洗裤子不方便,可不洗那条裤子也就被糟蹋了。
我看几眼又不会让她怀孕!我那事八字还没一撇了,老子现在还是亲兵,不知道哪年才能攒够军功
蛮古一直对于自己手臂受伤耿耿于怀,这时候他才真觉得贺穆兰说的好生生活着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是对的。
想不到火长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回头我跟那罗浑他们说了,他们一定不信。阿单志奇搓了搓下巴,露出一个坏笑,等他们休沐结束了,我带他们来看一看这位娘子。
他们大败柔然,黑山暂时没有战事,拓跋焘按功赏赐之后,他们便告了假,带着赏赐的东西回家去探亲了,至少要一个月后才会回返。
普桑普战早已有了家事,胡力浑也已经有了未婚妻,这个月回去正好成亲,吐罗大蛮在家是老大,家中也送了信来,这次回家也要把亲事定了,否则几个弟弟就不好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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