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立刻吓得卢七娘浑身冒冷汗,两腿一软,站都站不住了。
七娘,你怎么了?
卢七娘身边的崔家女郎见她面如金纸,如临大敌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个表妹平日里是最稳重不过的,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
阿姊,阿姊卢七娘靠在崔家女郎的身上,浑身哆嗦,那个杀星来了!那个杀星来了!
远处的贺穆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正无聊的看着一群高门子弟提着弓箭she着树上那些女儿家的钗簪金钏,对他们良莠不齐的箭术心中嗤之以鼻,她甚至还看到一个涂脂抹粉的,连she三箭都不中,气的当场就撕了衣襟。
也有箭术不错的,she下了心中想要的东西,握着就四处张望,希望从各家小姐默默注视这边的表qíng里看出是谁的东西。
贺穆兰冷淡地朝着各家郎君们张望的样子,看到卢七娘的眼里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魔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想到她的兄弟也在这群郎君里,卢七娘壮起胆子握住崔家女郎的手。
阿姊,那边那个簪着木簪、穿着石墨色长衫的男人,就是上次带着亲兵闯了崔家的歹人!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虽然只是一眼,但满身血迹、面目狰狞的贺穆兰却害卢七娘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每一天的噩梦里都是那个小将若没救下自己,自己如何被贺穆兰踩成烂泥,或者一刀劈下的场景。
无数次身首异处的噩梦让卢七娘对贺穆兰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只是余光扫过,全身都在战栗。
崔家娘子虚虚地扶着卢家表妹,见她身子还在颤抖,再一听她的话,立刻柳眉倒竖地朝着她暗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只见一个眉目并不起眼的男人直挺着站在那里,看站着的姿势,倒有些像是家中那些家将,只不过更加渊停岳滞,很难生出恶感。
不过是个有些气势的普通人罢了。
你没看错?不是说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吗?
崔家娘子的伯父是崔浩,那一日却不在崔浩府上,只是后来听到有人说起此事,都把那花木兰说的是凶神恶煞,恍若不是这样的凶星下凡,是不可能闯到戒备森严的崔家里去的。
崔家因为这件事,在士族中很是丢了脸,连带着崔家的几位兄弟和家人都对花木兰同仇敌忾。
苦就苦在这件事还是拓跋焘授意的,在此事之后,崔浩辞谢了家中大部分的门客,闭门深居简出,倒像是改了xing子,也没有追究花木兰的过分。
崔浩甚至还好好的教导狄叶飞,连这次出来做客都让家中子侄带着狄叶飞,如今还在外面和其他士族的子弟jiāo际。
但这件事却让其他不明所以的崔家人十分憋屈,说起花木兰来一个个咬牙切齿,大有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意思。
崔家六娘受兄弟影响,一说起花木兰就恨不得抽他一顿才好,听到卢七娘的话,立刻怒不可遏。
他居然敢摸到这里来!不过是一鲜卑军户出身,居然敢闯我们的帷幔,他以为这是柔然,随他来去不成?
卢七娘怕他要死,崔家娘子却是不怕,当场叫了下人来,要他们去点齐家将,再找其他jiāo好的人家借人,就说里面混进了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要给花木兰一个难看。
若是崔家其他人做这种事,未免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但崔家娘子不同,她只是个女儿家,里面混进来一个外人,她不可能自己出面去解决人家,求其他人家帮助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她只是个女人,若此次贺穆兰真的在这里吃了个亏,冷不防被人拿住了丢了脸,也不能拿个女人怎么样。
崔六娘也不怕他怎么样,她今年就要定亲,平时都在深闺,花木兰再厉害,也杀不进她夫婿家里。
他哪里是虎背熊腰,你莫看他长得不起眼,我见过他一剑劈裂了家将的盾牌,那盾牌是jīng铁铸就,只给他一剑挥下就变了形了,那要多大的力气?卢七娘一想到那日贺穆兰的疯狂就害怕,崔家家将尚且挡不住,我们家的恐怕更不行,好姐姐,你要抓他,怕是要去李家借人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王慕云的侍卫是他舅舅送的,宇文家的人也厉害,不如也去
我可不去找她借人。崔六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去李家那借,游家和郑家应该也带了不少人。那次花木兰带了十几个人,如今孤身一人,还能给他跑了?
李家世代将门,随便一个家将提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她信任李家之人的本事,便不肯朝王慕云示弱。
卢七娘一边心中实在害怕这杀星,一边又隐隐觉得这么多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还可能给花木兰惹祸,心中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了崔家娘子。
可崔家娘子却兴奋于终于可以大仇得报,虽没想过杀了花木兰,但好好折腾一番羞rǔ羞rǔ却是想着的,当即派出心腹四处借人。
她排行第六,却是从全族算的,在这么多女子中,她身份高,年纪最长,其他女郎听说帷幔里混进来一个鲜卑人,而且还是身份不明的歹人,顿时惊得花容失色,立刻借人借兵,又派人去前面把家中的兄弟找来。
另一边,李九娘找到了郦娘,在她耳边附耳说了什么,郦娘似乎是很诧异,朝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独孤诺左脚绊右脚,好生生走路摔一跤的样子,顿时连连摇头,显然是不答应。
李九娘又说了不少话,又指了指那梅树后,郦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高马大到有些蠢笨的青年又站了起来,像是逃跑一般朝着那梅树后面躲去,顿时眉峰紧锁,显然觉得这种事、这个人很荒诞。
李九娘连连跺脚几次后,郦娘大概是怕拖着惹出什么事来,便伸出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心,带着几个侍女朝那梅树而去。
帷幔之中并不拘着男女之间攀谈,只要带着下人就好,李郦娘离开走了,也不是很显眼。
李家还有一个姐姐也在此地,不过她早有定下人家,开chūn就要出嫁了,此次来是作为长者陪着弟弟妹妹们的,她见李九娘穿着男人衣服有些不悦,可在大众广庭之下换衣服太过出格,只好让几个侍女带她先下去,防止她再乱跑。
当崔家女过来借人时,是找李家长女商议的。听说帷帐里混进来了外人,她也不敢懈怠,立刻点了几十个家人给崔家人,又派人去找李家的女孩回来,约束在身边她才放心。
可怜贺穆兰等在原地正是百无聊赖,却见有十几个身着武人打扮的汉子不动声色的朝自己的方向摸过来,顿时一凛。
对于敌意这种东西,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奇怪的是,一直安静在她身旁把玩着牙箭的红衣少女也抬起了头来,对着贺穆兰看了一眼,开口问她:冲你来的?
贺穆兰知道她也察觉出来了,苦笑着说:我倒是希望不是冲我来的,不过看样子好像真是冲我来的。
不但那十几个人,另外几个方向又有不少人走了过来,尤其是北面来的那些人,各个眼□□光,显然是在战场上下来的,每个人都极为jīnggān。
贺穆兰飞快的思考了起来,会在这里给她麻烦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在这里一向低调,最高调的那一次也不过是
是崔家的家将,还有游家的,李家的,郑家的。我姑姑不在,否则王家的人应该也来了。红衣少女扫了一眼,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
原来是崔家的人认出我来了。
贺穆兰叹了口气,她那天那么大张旗鼓,被人认出来也是正常。她却没想到自己换了衣服,又尽量不做声,还是被发现了。
说话间,崔家人已经赶到,他们虽是家将,但因为今天来的有太后和宗室,都没有带利器,全是哨棒木棍一流,这次来的崔家家将大多是崔浩弟弟家的,没见识过花木兰的厉害,率先提棍就劈。
好!打死他!
崔家娘子紧张的握着拳头,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那边。
这样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许多人,一些世家公子惊慌失措的去找自家姐妹,担心她们有什么不好。还有些胆子大的四处打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极少数的公子立刻找了能做武器的东西防身,以防是有什么歹人混进来作乱,好歹能够挡上一挡。
至于逃跑什么的,这些女人都没撤,他们还要保持风骨,不可能马上就逃,总要看看动静。
贺穆兰行事想来gān脆慡净,决断极快,可此时一见十几根棍子从各个方向敲了下来,当真是进退维谷,一瞥之间,她手中连个武器都没有,可棍子却已经到了眼前。
她正准备不顾形象地打滚避开了,却见眼前红影一闪,十几根棍子通通停住,不敢再敲下来。
竟是红衣少女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些崔家和其他人家的家将自然认识这个少女,崔家立刻有个家将叫了起来:王家娘子,这人是混进来yù行不轨的外人,请你退让一下,若是误伤了就不好了!
虽然嘴里客气,但这些家将似乎也不是很忌惮这个王家娘子,大有你不让我真的打的意思。
这少女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随手这么一抖,便伸展开来,原来她竟是把蛇皮鞭子当做腰带作为装饰,她一身红衣,这蛇皮也是红褐色的,竟没发觉。
她提了鞭子,站在贺穆兰的面前,微微挑了挑眉。我答应了别人,要照拂他一二。我不愿失信,也不想挡着你们办差,你gān脆把我击倒,然后再去伤他,我绝不报复。
这话说的也是有趣,可显然没人觉得有意思,那几个家将不敢挥棍,李家的家将却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准备提棍先把她撂到一边去,不伤了她。
贺穆兰从穿越到现在,还没躲在哪个的背后过,这一番心头滋味乱七八糟,见李家人真的提棍就朝着红衣少女的腰间扫去,顿时再也无法忍耐,闪身出去一把抓住那扫过来的木棍。
要伤便伤我,去找其他不相gān的人gān什么?无非就是我闯了崔家那些事罢了!
她动作极快,又有意立威,伸手夺过那木棍,李家家将只觉得手中一股大力拉扯,木棍就被夺了出去,刚刚大惊失色,就见到这歹人做出一件更可怕的事qíng来。
太轻,不趁手。
贺穆兰原本想抢个木棍做武器,到了手上才发现这棍子太轻。
她冷眼看着那家将,当中将那寸圆的木棍一把折断,掷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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