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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牵扯无数的利益、派系,若是推行的好了,可谓是一石数鸟,若是推行的不好,也不过就làng费一些时间,再严重些,恐怕地方上也许会有几场□□。
    手握重兵,已经在军中达到鼎盛威望的拓跋焘,完全不惧怕任何□□。
    拓跋焘趁着酒醉,将憋在心里许久的分田吐露给了贺穆兰,而贺穆兰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分、怎么分、分给谁,而是商鞅,是王安石,是无数曾经倒在变法上的政治家们。
    即使如此,贺穆兰注视着身侧似是醉酒说出妄言的君王时,也不过冷静地问了一句:
    陛下此番说想要分田,是不是有木兰需要效劳的地方?
    分田这两个字,无论拓跋焘是跟谁说,即使是最忠心于他的素和君,或是他最视为依仗的大臣崔浩,恐怕都要惊骇莫名,甚至劝谏不已。
    因为他们都深知这种变动会对大魏带来如何的改变,而这些贵族高门们早就已经将一动不如一静这句话刻入了骨子里,轻易不敢撼动已经渐渐平衡的势力壁垒。
    而拓跋焘没有真醉,他一边试探着花木兰的反应,一边期盼着她的回应。
    拓跋焘没有失望,花木兰此刻的反应,正是给了他一记qiáng心针的回应。
    正如拓跋焘所料,若是百姓或者鲜卑军户们对此政并无抵触之处,他想要从下往上的推行就成为了易事。
    他却不知道,贺穆兰表现的如此平静,并非是因为分田并不牵扯到她的利益,相反,若是拓跋焘需要她上书或者附议成为改革派的一份子,那她也会义不容辞。
    从太平真君年间到现在,她到过后世,见过邬壁下百姓如何屈rǔ的依附宗族而活,见过卢水胡人和其他杂胡的苦,见过百姓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纷纷出家而引出灭佛,见过地方盘剥无法营生而不得不堕落为盗贼的流寇
    她见的苦难太多,以至于到了即使知道变法可能带来的下场,也不愿袖手旁观的地步。
    拓跋焘已经渐渐站直了身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苦bī、非常倒霉的君王。
    他登基时,众敌环饲,他父亲的尸骨还未寒,就被柔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广纳后宫,愣是怎么也生不出儿子;等抱养了兄弟家的孩子吧,儿子又出来了,差点让兄弟反目成仇,闹到骨ròu相残的地步。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天生将星,年轻有为,足以为他开疆扩土几十年,一眨眼,变成了个女的。偏偏这女人还让他从心底里敬服,甚至愿意为她隐瞒身份、规划前程,只为了她能走的顺遂一点,并肩的久一点。
    可如今,拓跋焘却认为哪怕有这么多的磨难,这么多的不尽人意,老天爷已经赐下了这么一个人,未来也许会赐下更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哪怕之前受过那么的折磨和失望,也是值得的。
    看着神qíng坚毅的贺穆兰,拓跋焘笑了。
    哪里需要你做什么
    他望着后面渐渐聚集而来的宿卫,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想要大魏国库丰盈,光靠劝课农桑是没有用的,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均田之事,从我开始,至我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除非大魏粮食短缺、人口不足的问题解决,否则要作为我大魏的律法,一直推行下去。正因为它如此重要,所以我不能允许任何一位大臣在我死后因为这个而惨遭不幸,导致均田失败
    他也是读过史书的,当然知道商鞅变法的结局是什么。
    此事我yù自己在朝中提出,不需要任何大臣为我上议。
    宿卫们已经有几个隐约听到了均田二字,顿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反倒不敢再上前了。
    拓跋焘看了一眼自己的宿卫们,对着贺穆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露田属于国家,从平城开始,先分露田。有露田开垦,可得良田和出产,直到得田之人老死,露田归回国家,变为良田;麻田可得布,桑田可得丝,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其不足,如此一来,等到了灾年,就不至于饿殍遍野
    他说的未来太过美好,以至于贺穆兰忘了身在何处,只顾入神的听着他的广阔计划。
    除了田,耕牛、种子,也要进行分配,否则杂胡和贫户有田无种,又无人力开垦,只能对着露田空叹息。南朝耕种技术成熟,我yù派遣使者、商人、前往刘宋学习耕种、购买有关耕种的书籍、农具,雇佣擅长耕种的老农来我大魏推广新的耕种知识
    拓跋焘双眼熠熠生辉,饮酒后的亢奋带着jīng神上的满足,使得他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像是被他的话语吸引一般,还在不远之处进退为难的宿卫中,开始有人不由自主的向着这位年轻的帝王迈出了脚步。
    一人,两人,三人
    随着拓跋焘的语气越来越坚定、神qíng越来越自信,靠向他的宿卫也就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稳健。
    我大魏如今兵qiáng马壮,却不敢说再无后患。打仗需要粮糙、灾年需要粮食,粮食便是一切,人口便是一切,我yù让大魏四方无事,国富民康,需要依仗的正是诸位忠诚之士,我如今正当盛年,诸位也正当盛年,我身为一国国主尚且不惧,各位难道就如此惧怕吗?
    他环视四方,只见宿卫之中十之七八已经重新围绕在他的身边,可尚有一部分人没有出现什么亢奋的神qíng。
    这些宿卫大多并非鲜卑人马,而是地方宗主督户之后,或是和地方宗主有所关系。
    拓跋焘试探的目的已经达成,最后的惧怕几字,犹如巨石压顶一般向着这些宿卫bī去,有些xing子不够沉稳的,当场就跪了下来,伏地只敢低呼万岁。
    一些不想跪,也不想表态的,看到身边的宿卫跪了下来,只好露出一副不得不跪的样子也跪了下去。
    这些心中有所不甘的宿卫都已经跪了,更别说之前神色亢奋的热血汉子们。在贺穆兰的率先引领下,营门外的诸卫纷纷向着拓跋焘低下了他们的头颅,服从他的决定。
    四方拜伏,唯有拓跋焘屹立其中,神采昂扬。看此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不知多年后再想起此幕,在场诸人不知又有什么样的感触。
    是后悔,还是骄傲。
    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原本就是超脱门第、超脱民族、超脱凡俗的。
    这是向上的信念,是历史的足迹,是天道和人道的权衡与挣扎。
    能为这样的君王效力,贺穆兰与有荣焉。
    ***
    贺穆兰正为了盖吴的卢水胡族人在军营里混吃混喝而努力奋斗,而他那些耿直刚毅的族人们,甚至间接促使了北魏这位年轻君主改革的决心,他自然更是更不知qíng。
    若是他知道了拓跋焘的决心,便更不会后悔为了花木兰而如此拼命。
    正如盖吴所想的,天台军过去的族人没有那么容易来到平城。盖吴有盖天台的挚友帮助,所以可以洗白身份进入平城,甚至能带着昔日的手下混成商队进来,可他的叔叔们却没有这样的本事。
    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平城,甚至能带着可怕的武器,他们借助的力量,是来自于北凉。
    拓跋焘以为那重nu来自于刘宋,这推断并不假,不过却不是刘宋人在指使一切,而是北凉的白兴平。
    北凉是由卢水胡人建立的政权,多年来自然也对天台军多有资助,白兴平是杏城出身的卢水胡人,一直充当着北凉朝廷和天台军之间的中间人身份,对于诸国之中给卢水胡介绍活计的头子都十分熟悉。
    借助往日的关系,白兴平轻而易举的联系到了盖吴两位叔叔的手下,并且将他们引荐给了沮渠牧犍。
    若是盖吴两个老jian巨猾的叔叔在此,沮渠牧犍是不可能轻易就忽悠到这群卢水胡人为钱卖命的。可偏偏盖吴的两个叔叔受到刘宋贵人的邀约,已经带着部分手下渡江南下了,所以留在魏国和夏国境内的,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手下而已。
    他们留在北方一来是为了搜集qíng报,二来也是为了招揽活计养活族人,沮渠牧犍背后的北凉也是卢水胡人,加之沮渠牧犍暗指花木兰可能会因为和他的过节而挑拨北凉和北魏关系,这些卢水胡人为了保护在北凉的同族,也就接了这单生意。
    沮渠牧犍通过使臣的关系,设法安排了十个卢水胡的好手进入平城,北凉和刘宋jiāo好,重nu这种武器也有得到过馈赠,沮渠牧犍原本拆散了混在行李中带了一副进入魏国,是为了自保所用,如今给这些力大的卢水胡人作为行刺武器使用,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沮渠牧犍狡猾就狡猾在他不但利用了天台军,而且还为了和他们撇清关系而不主动联络他们,只靠使团里一位僧人和他们在平城的寺庙里接头。
    白兴平一直对沮渠牧犍刺杀花木兰持反对意见,他主动联络杏城的天台军,是为了对付即将归附的赫连定。若是能刺杀了赫连定,让魏国和赫连定的人马jiāo恶,那北凉就能在南北的夹fèng中多喘息一段时日。
    赫连定说来和北凉有杀害世子之仇,白兴平寻找天台军刺杀赫连定,也算是报了国仇,这在道义上来说,是站的住脚的。
    可花木兰是谁?不过是刚刚有些名声的一位年轻将军而已,就算他本事再厉害,影响再大,也抵不过赫连定的作用。
    花木兰和北凉有什么怨恨呢?从没有。而且他还将出使北凉,一旦现在jiāo恶,说不定整个出使后的局势都会出现变化。
    但沮渠牧犍就是信誓旦旦的认为花木兰一定会成为北凉的大敌。如今魏国的名将大多年迈,宗室领军不能让拓跋焘信任,快速窜起的花木兰就成为拓跋焘征战四方的最好武器。
    他坚信如果不趁现在把花木兰杀了,以后只会后患无穷。
    天台军要是全盛之时,盖天台说不定真会接下刺杀赫连定的任务。可如今天台军群龙无首,资历最高的左右宗老又去了刘宋,留下的小首领摄于赫连定在夏国的声威,竟不敢接沮渠牧犍的这个任务。
    白兴平再怎么厉害,他也是臣子,而沮渠牧犍是他的上官,卢水胡人不愿意去谋划赫连定,却愿意为沮渠牧犍除去花木兰。
    因为即使杀了赫连定可以得到不少的报酬,可报酬却是要命花的,而花木兰住的地方没有防护,每日来回的行程也十分规律,刺客们最喜欢刺杀这样的人。
    更别说他们还有可以在三百步之外杀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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