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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有本事,和我要成大事有什么关系?大和尚,我实在不耐烦这么说话,你就直接说你要做什么成吗?
    盖吴用少年特有的直率眼神紧紧地bī视着他。
    若你将我的族人伤了分毫,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是如何成大事的
    他的眼神犹如蓄势待发的幼豹,让昙芸的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他没找错人,这盖吴实在是一颗好苗子,而惊的却是他比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要优秀的多,竟让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牵着他走。
    施主身为盖天王之子,就没想过成为令尊那样的英雄?天台军如今四分五裂,你的族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老弱病残无人赡养,魏国却依旧在横征bào敛,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这样的生活吗?
    昙芸意有所指地看着盖吴。
    你明明是不弱于任何人的qiáng者,却qíng愿如同贩夫走卒一般的活着,任凭你的族人在世道中痛苦挣扎,任凭令尊一辈子的心血沦为笑谈,这难道就是你的志向吗?
    昙芸的声音渐渐高远,如同天际飘来一般。这也是佛门的一种技巧,也可以叫做神通,有催眠之效。
    催眠这种东西,对于心志坚定的人是全然没有效果的,若是一个人内心对催眠有所抵抗,从一开始就防备,也无法奏效。这就是昙芸为何不停的想要掌握对话节奏的原因。只有彻底攻破对方的心房,或者击中对方心底最怀疑的一种念头,这种神通才可能奏效。
    如今彻底攻破对方的心房已经没有用了,昙芸只能想办法击中他内心最深切的愿望。
    而他猜对了。
    心思有所动摇的盖吴被他的声音所摄,眼神渐渐涣散。
    盖吴,你该醒醒了!你应当过上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沦为别人的附庸!
    昙芸最后的声音如同棒喝一般印入盖吴的心底,让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神采,只知道呆呆地开口:
    我该怎么做?
    你是天台军首领之子,原本就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威望。去找你的叔叔们,去击败他们,成为天台军真正的首领。
    随着昙芸言语的诱惑,盖吴的眼前出现自己打败两个叔叔,收拢天台军残兵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英武不凡,双刀所指之处,人人无不拜伏。
    盖吴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是,我该去击败他们。他们已经老了,不是我的对手了
    正是如此!
    昙芸喜悦之qíng溢于言表。
    然后去召集你的族人,去联合夏地那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胡人们,壮大你的天台军!到时候,你可联合夏国十万胡人,让那些bī得你们屈rǔ生存的恶人看看你们的厉害!你可以成为不输于佛狸、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位qiáng者的英雄!
    联合其他胡人?盖吴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些清明。我联合他们做什么?我们之前就没有什么往来。
    卢水胡在夏国也算是qiáng大的一支,不需要倚仗任何胡族,当然,也不会和其他部落jiāo恶就是了。
    昙芸叹了口气,心知这个年轻人的野心居然并没有他勾画的大,只好再换了一种说法:光有卢水胡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若是联合其他胡人,你们族人的生活就会好一些。卢水胡的人还是太少了,这世上,多些志同道合的同伴总是好的,是不是?
    也许是志同道合四个字触动了盖吴,让他肃穆起来。
    你说的没错,有同伴总是好的。
    便是如此!有了同伴之后,你也可以和那位平原公一样,率领天台军去打下一个国家,甚至在夏地自立为王。嘿嘿,你们卢水胡已经有一位国主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沮渠蒙逊,难道一开始就是北凉国主吗?这世上再多一位叫盖吴的国主,又有什么不可?
    昙芸越说眼睛越是明亮,盖吴也是一般。催眠大师要催眠别人,首先自己就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是对的,对施术者也有不小的影响。
    但昙芸知道自己的亢奋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所以能够保持内心最后一丝镇定而不迷失。
    是,我也可以成为人上人。鲜卑人立了魏国,所以鲜卑人处处高人一等。待我也立了国,我也可让我的族人们高人一等
    盖吴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卢水胡人昂首挺胸行走天下的样子。
    到时候,你天下无敌,人人对你俯首称臣
    昙芸不停的把这样的种子播进他的心里,也许他从这种qíng境里出去后记不得昙芸是谁,但一定记得他要去击败两个叔叔,整合卢水胡人,记得他要带领天台军走上争霸的道路。
    根基如此浅薄的卢水胡人要成事,自然要借助许多势力的力量,到时候,他们便有可趁之机,也有了cao纵天台军行动的能力。
    昙芸只觉得一开始的挫败感和出乎意料已经渐渐烟消云散,眼神里全然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和满足。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盖吴的嘴唇翕动着,念叨这句武人都会狂热的句子。
    然后只是片刻之间,盖吴猛然清醒了过来。
    不对!我不可能天下无敌!我打不过我师父!
    这样印入脑海和心底的深深敬畏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敲醒了盖吴,神通的力量也在这种敬畏之前溃不成军。
    昙芸的脑海里突然炸响,头疼yù裂地翻滚与地。
    啊!不可能!不可能!不!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片刻之前,盖吴的脑海里还翻滚着击败他们、联合杂胡、争霸天下的念头,这些念头就像是会让人上瘾一般,不停的让他反复想象着其后他会成就的霸业。
    对于一个心xing尚未成熟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念头无疑是致命的。不说盖吴,便是刘宋的刘氏兄弟,北魏的拓跋焘、夏国的赫连定,在年少甚至更小的时候,也一定都不停的想象着这样的qíng景。
    但他们都有根基,有出身,有能力,他们这么想,在史书上只会添上一笔少有大志,而像是盖吴这样的出身,想要行进到史书上添上这么一笔,也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
    这样的未来,若是之前的盖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他就像是被关在栅栏里的猛虎,总是渴望着能出去狰狞一番,哪怕粉身碎骨。
    可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有了另一条路,另一条更光明、更平坦的路!
    是,你说的很好,说的很让人向往。可是你却不知道有一个破绽。而这个破绽,是你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盖吴jīng神一震,揉着有些昏沉的脑袋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清明,昙芸的眼神则越来越涣散。
    我敌不过我的师父,所以我根本就做不到什么天下无敌!我们卢水胡人的规矩,只要有人打败了首领,就可以命令对方做一件事。就算我日后再怎么想争霸,只要我师父一出手,我就必须俯首称臣。
    盖吴冷笑了起来。
    你只觉得我一定不甘心天台军四分五裂,不甘心魏人占了我们的杏城,因为我父亲输给了长孙翰,所以天台军解散了,也没有再抵抗魏国的铁骑。可你却不知道,我父亲是故意输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敌不过鲜卑人,他只有一死,才能保住族人们不必死于抵抗之后的屠杀。长孙翰得到了声誉,放过了剩下的天台军和我的族人们,这是我父亲的选择。
    盖吴心中的痛苦即使对花木兰也没有说过,可看到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昙芸,他却发自内心的想要让他更加痛苦。
    他刚刚差点cao纵了他的人生!
    他怎么敢!
    他竟然也敢妄称是僧人!
    所以我的心里对鲜卑人并无怨恨,这条路是每一任天台军的首领都要走过的。卢水胡天台军的首领之道,原本就是牺牲之道,而非争霸之道。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术,厉害如昙无谶,施展神力通的时候也让沮渠牧犍遭到了反噬,更别说是这么一位大和尚。
    被反噬的昙芸用墙抵着自己的额头,期望能用这种方式冰凉自己的神智,让自己不至于陷入到可怕的境地里去。
    可盖吴怎么可能饶的过他?
    他拔出自己的弯刀,一把横在他的咽喉上,大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我的族人们在哪里?!
    随着他的喝问,反噬的力量也渐渐显现,这位刚刚还谈笑风生仪态不凡的和尚哀嚎了一声,双眼彻底失去了神采。
    贫僧昙芸。他的语气变的木讷起来。我在行愿。
    你的族人他皱起眉头,像是抵御着什么本能,额头也冒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盖吴见他刚刚还像是中了邪一般有问必答,转眼间就又开始支吾,立刻又大声喝问了一遍。
    你的族人,已经被敦煌太守派来收回重nu的人都杀了。这样的事qíng,自然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以北凉国的国力,当然不怕得罪天台军的流亡残军。
    盖吴之前只查到自己的族人落脚在这里,是受人雇佣去行刺花木兰的,重nu是雇主给的,却不知道雇主是什么人,如今一听到昙芸的说法,立刻惊呼了起来。
    沮渠家的人?
    也许是里面动静不对,也许是之前昙芸的呼喝被人听见,院子里突然开始有了异响。
    随着几声询问之后,大门被人从外打开,也有人破窗而入,手持利刃,见到盖吴用刀抵着昙芸的样子立刻挥动武器就砍,竟是一点也不关心昙芸的xing命!
    这些人都身着白衣,脸上蒙着白色的布巾,看不清他们的面目。盖吴被人前后夹击,也顾不得杀了昙芸了,立刻挥刀格挡,一个翻滚避开众人的围攻。
    他来之前被贺穆兰特训过,虽说这些人使的不是盖家的双刀,但这种东西是一通百通的,他既然知道了自家家传刀法的破绽,自然就会也弥补自己刀法的破绽,所以虽然在这狭小的地方以一敌众,竟然也没有落入下风。
    只是片刻功夫,昙芸又重新被这些人搭救了回去,行动之果决,手段之老辣,几乎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而他们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也确实像这昙芸对他们可有可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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