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羽毛,是陛下贴上去的。贺穆兰眼睛里全是血丝,她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说道:若是陛下觉得我的羽毛太密,揭掉一点也没什么。
你真是疯了,竟为了
赫连公,我一直敬重你的本事,休要让我看不起你!睡眠不足的贺穆兰终于被喋喋不休的赫连定搞火了。
如果一个国君的国家中,百姓会认为彼此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弱ròu,那这个国家只会变成一个百姓互相猜忌和埋怨的国家。我只是一个军户出身,不是贵族,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家人不会受到今日他们受到的痛苦而已!我不知道夏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但陛下所要建立的国家,绝不是按个样子的!
为何夏国会被灭了!贺穆兰看着突然僵硬起来的赫连定,心头升起一阵快意:就是因为你们不把百姓当一回事啊!
这一击也许击中了赫连定的痛脚,后者紧闭着嘴唇,满脸怒意的离开了。
也许他来是为了不让贺穆兰沾上bàonüè残酷的恶名,又或者是为了给休屠王卖个人qíng,但无论如何,贺穆兰都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罪恶就是罪恶,贺穆兰不愿意这些人被姑息。
拓跋焘也许真的会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而放过这些人,然而作为臣子的,要为了这个江山负责,要为自己的主君分忧。
这个黑锅,由她贺穆兰来扛。
正午的阳光炽烈,经过两个时辰休息的虎贲军jīng神抖擞的来到临时布置出的刑场,因为贺穆兰命令虎贲军所有人前往观刑。
被捆着的休屠人有痛哭流涕的、有破口大骂的、还有苦苦求饶的,被救回来的百姓互相搀扶着对他们吐着口水、施以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简直就像看到了一群真正的恶魔被捆在了那里。
阳光下,一身明光铠的贺穆兰被反she的阳光笼罩的看不清面目,然而她坚毅且富有力量的声音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在我刚刚进入军中时,我曾怀疑过我们为何要因为贵族和国主的一个命令就怀揣着全副家当进入军中。那些懒散成xing、不过是生到了一个好人家的贵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让治下的百姓去送死,去服役。从立国以来,战争已经进行了八十年,无数家族断子绝孙,而战争眼看着还要继续
贺穆兰说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但每一个虎贲军都认真的听着。
直到我进入黑山,看到那些被柔然人劫掠过的边塞,我才不后悔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是只能选择当兵,还有很多人是知道自己qiáng壮,可以借由当兵来获得更好的生活,可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一群人,不是畜生!
jian/yín/妇女、屠杀百姓、为了并非生存的原因肆意折磨对手,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行为!你们是大魏最jīng锐的武士,是黑山边关风沙里磨砺出来的qiáng者,永远不要像这些懦夫一样,以摧残比自己弱的人为乐趣!
我们是猛虎,是疾风,是护卫大魏的利刃!
贺穆兰张开双臂。虎贲军的剑锋永远指向qiáng敌,永记我今日说的话,虎贲军不做懦夫,也不做畜生!
是!是!是!
将军无敌!
虎贲军众人高声回应,一时间,山谷中的回应声震天动地。
我希望诸位日后解甲归田之时,人人都可以自傲的说出自己保家卫国的经历,而不是炫耀自己上过多少个女人,杀过多少个手无寸铁的百姓,抢了多少人的家财
贺穆兰的铁靴踏过土地,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只要我在虎贲一日,若谁jian/□□女、烧杀抢掠、残害同袍,下场犹如此刻!
贺穆兰拔出磐石,手起剑落!
咚!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瞪着不甘的大眼,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死的是金崖之子,是休屠王的独生儿子。
记得这些休屠人,他们不是人,是畜生
贺穆兰抖落剑上的血珠。
斩!
贺穆兰一声令下,重物坠地声不绝于耳,顷刻功夫,整个刑场的土地都被红色血液淹没。
曾经被休屠人掠走的百姓一个个放声大哭,既哭诉自己痛苦的经历,也痛哭那些一同受苦的同伴没有撑到最后,没有熬到得归自由的一天。
乱世人不如狗,然而只要能直着脊梁活着,谁又愿意做狗呢?
***
贺穆兰完全不顾赫连定的好意杀了一gān休屠人,对于贺穆兰自己来说,无非就是军功册上多写了几百人,哪怕就算拓跋焘问起,她也答的堂堂正正。
但在为人处事上,她确实还有很大的欠缺。
高深甚至在私底下劝过她,人家冒着危险来了,至少这份qíng是要领的,关系不宜闹的太僵。可惜已经陷入了生死极速中的贺穆兰根本顾不上处理关系,平叛一结束,便率领着一gān休屠人往长安城赶。
好在赫连定也是个成年人,贺穆兰也有恩与他,虽然拂了他的面子也不是当众,所以两人关系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热络,至少也没到相敬如冰的地步。
贺穆兰带着赫连定、一gān休屠人和被休屠人劫掠的难民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就连库莫提都惊讶于贺穆兰的速度。
事实上,若不是难民拖慢了行军的速度,他们回来的要更快。
休屠王怎么成了这样库莫提看着肩骨已碎、全身是伤的金崖,惊讶地问道:你对他下了重手?
库莫提知道贺穆兰从来不折磨俘虏,见到这个倒霉的家伙,甚至不敢相信是贺穆兰gān的。
贺穆兰拉过高深,指了指金崖:你和颍川王说一下经过,我还要去常山王那里商议安置难民之事。
库莫提错愕,贺穆兰已经跑了,只留下苦笑的高深,对着这位不怎么熟悉的王爷,轻轻咳嗽了几声:王爷,那个事qíng是这样的
事qíng到了游雅和常山王那边,又有了其他的变化。
这些被掠来的妇人不愿意回乡?常山王莫名其妙:不回乡去哪儿?既然已经被救出来了,就应该遣返原籍才对啊!
游雅却大概知道原因,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将军,这些女子是不是都受过侮rǔ,以至于不愿意回乡谋生?
确实如此。不光是这样,这些女人里有不少还怀了孕贺穆兰一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若不能安置好她们,说不得过几个月这世上就要多出无数条一尸两命的冤魂了!
这时代根本没有成熟有效的避孕措施,而这些休屠人也不会注意这些,可怜这些女人日夜饱受折磨,只要生理健康又在孕育周期的,怎么可能不会怀孕?
休屠人掠了他们有月余,有些原本就是怀孕的自己不知道,以至于后来丢了xing命。剩下的无比憎恨腹中的孩儿,又怎么会好好对待他们?
这可如何是好常山王听完了始末后也是头疼。我会派官员详细对这些人登记造册,愿意回返原籍的就回去,不愿意回去的,可以留在百工司做个女工。只是那些孩子
拓跋素看了游雅一眼。huáng头公可有法子?
这些女子若愿意嫁人的,肯定不会要孩子的,说不得还会偷偷丢掉。游雅摸了摸胡子,只能问问可有寺院愿意收男孩了,若是有善男信女想要收养义子的,说不定就能找个人家长大。
也只能这样了。
贺穆兰立在一旁听他们商议完,这才开口询问:寺庙会收婴儿吗?如何养活他们?
哎,花将军难道不知现在的人抛弃婴儿,都是往寺庙门口丢吗?寺庙都有供田,又有信徒供奉,哪怕喂几口米汤也死不掉了。何况很多寺庙都有养母羊,就是为了这种事而准备的。
游雅叹了口气。
休屠人造的孽也太大了,他们怎么就会觉得能逃过责罚呢?
因为他们只活在当下。贺穆兰冷笑着说:他们是抱着明天就会死的想法反了的。一个人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心中的野shòu就会钻出来吃人,不但吃人,也会吃自己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随时会死
花将军,你怎么了?
啊?不,没有什么,略闪了下神。贺穆兰心中突然说不出的烦躁,随便对游雅敷衍了过去,便领着陈节等人告辞回去休息。
明日一早,她还要率领赫连定追上前往平城的队伍,然后一起回返平城。
拓跋焘一定在平城翘首盼望赫连定已久,若不是休屠人叛乱之事,他们说不定连平城都快到了。
对了,颍川王不是要去平定羌人之乱吗?为何现在还在长安?因为王斤之事,贺穆兰对库莫提生出了一些怀疑,见他还在长安,不由得打探消息。
羌人突然不见了踪影拓跋素也是烦愁,羌人比休屠人狡猾的多,而且他们不像休屠人聚族而居,平日里分散各处,只有首领相召才会集合在一起,一旦分散,就不容易再找到了。
相比之下,退守胡空谷的休屠人因为有固定的目标,反倒容易对付。
现在分散在四处的斥候正在寻找羌人主力的踪影,一旦知道了在何处,恐怕库莫提就要出动了。拓跋素说,现在麻烦的倒是王斤的事qíng。他之前搜刮的财物不知道去了何处,长安的官库也被搬空了一半,这下接任长安太守的将军无财帛粮食可用,明年怎么主持chūn耕呢
会不会被王斤送回了京中?贺穆兰突然cha嘴。王斤最信任的应当是其嫡母,他又没有妻妾子嗣,这笔钱除了送去王家,根本没有其他去处。这么多东西,又不是细软,白鹭官查一查,自然就能知道去向
拓跋素和游雅哪里不知道钱有可能进了端平公主府,游雅见贺穆兰说的轻松,忍不住又摸了摸胡子。
那个这些东西要入了端平公主府,那大概就是要不回来了。
这些都是王斤搜刮的民脂民膏,理应还给那些家破人亡的人家,岂能说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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