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止是疯子,简直是妄人!
袁放苦笑:我知道你们肯定在心里把我们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其震惊绝对不亚于你们。
你们不知道袁家的qíng况,在宗地里,宗主便是一切,家父做了几十年的家主,历经宋国和魏国几次更迭,多少世家门阀都倒了个gān净,家父却能让袁家屹立不倒,其威望和手段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就算我和我阿兄做错了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前抽上几十鞭子也是常事。别说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我们知道了,也不敢cha手家父的事qíng
嘭!
贺穆兰又粉了一只几腿。
他看了眼袁化:我阿兄xing子耿直,家父从头到尾都不想他知道这件事qíng,直到后来
袁化痛苦地闭紧了眼睛,似是不愿意在听了。
有了足够多的得病之人后,便要试是哪一种病更容易让人得上、更容易让人病死。试这个的时候死的人是最多的
袁放似乎也不愿意提起此事,嘟囔了几声后匆匆带过。
死的人多了,要人的速度就变频繁了,豫州的官府似乎有所察觉,他们开始越来越难得手,尤其是秦州,几乎开始抓不到落单的胡人
当时夏国刚破,柔然也被灭了,许多柔然和夏国的女人沦为女奴,被战胜的将士和人贩子四处买卖。胡人没有户籍,家破人亡者也没有家人会来探亲,家父便开始买一些胡女充作家伎,许多名义上送给了做客的客人,其实都被偷偷做了病人。
要买胡女掩人耳目,自然不是什么胡女都买。牙人也只会选长得漂亮、身体qiáng健的胡女给我们,就是这时候,有一个美貌的胡女被卖了进来,因为长得太漂亮了,家父反倒不愿意买。我兄长却不知道怎么像是入了魔,竟偷偷又找到那几个牙人,将那个美貌的胡女买了进来,因为担心家父和嫂嫂生气,他只将她放在家伎那边。
胡伎那边的qíng况可谓是恐怖至极,一旦进了那里,被送出去就是离死不远了。那胡女就这么误打误撞被送出去,我阿兄没了她的踪影,又听说是被送了人,立刻去找家父索要,希望能把人要回来,这便是矛盾的开始。
我那时只知道商队会带一些人回来,却不知道家父做的是什么,后来家父几处藏人之地差点被官府查到,索xing就把整件事放在袁家的地道里进行。家兄疯了一般的找人,我担心他做傻事,便陪着他一起找,最后找到了地道
袁放脸色开始不好起来,似乎找到地道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那胡女没当做药人,因为她在目睹地道里的qíng形后说了自己的身份她是赫连夏的一位郡主,南逃刘宋时恰逢贼寇,最后被掠了出来,高价卖给了人牙,又辗转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了我的兄长。
先前她担心人牙奇货可居,将她以公主的身份买卖,会为宗室蒙羞,原本准备死也不bào露身份的,可见到地道里的惨状,最终还是说明了身份。刘宋觉得她的身份可用,便让家父没有动她。
但一旦进了那里,再出来是不可能的。我阿兄几次讨要不成,又在地道里见到那些药人,受此折磨后几乎xing格大变,开始屡屡忤逆父亲,几乎到了反叛的地步,自然很快就被家父厌弃;而我素来心思重,却不知为何让家父觉得可堪大用,开始疏远起兄长,抬举我来。
做这种事qíng,家父恐怕心里也恐惧的很,他觉得我好,便竹筒倒豆子,像是发泄什么一般,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和我说了,又让我当心宋、魏两国之人。嘿嘿,他觉得我嘴巴严,心思重,却没想过我是不是想要这个袁家。要不是为了阿兄,我早就不管这些破事,一走了之了!
而阿兄实在是喜欢那女人袁放嗤笑,也不知道那自称赫连郡主的女人有什么好,竟让我阿兄为了他对父亲妥协,保全了她的xing命。
随着地道里的药人越来越少,bī迫着家父不能再继续试下去了,否则除非把袁家邬壁的人都拿来试病,人再多都不够用。最终,一种全身流脓而死的疫病勉qiáng符合家父的要求,几次试过之后,连刘宋的人都害怕起来,不许家父往人多的地方放,除非真有大军南下,否则qíng愿药人都死了,也不能流出去。
那为何现在会有啊!
贺穆兰恍然大悟,差点咬碎一口牙。
因为有大军南下了,是不是?简直是畜生,比柔然人用活人阻挡骑兵还要可怕!
正是因为有大军南下,直直朝着宋魏边境而来,那边慌了,家父也慌了。袁放沉着脸色:在那地道里日夜待着,就算好人也会变成病人。那位赫连郡主不知怎么得也染上了疫病,疫病虽不严重,可容貌全毁,家父为了让家兄死心,便让家兄去见那得病的匈奴女,结果家兄不但没有死心,反倒像是疯了一般,想要救那胡女出去,然后被我发现,在后面的事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早知如此,我何苦陪他找什么胡姬!哪怕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比现在这样要qiáng!
寇逸之和贺穆兰都被这样的事实震惊的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袁放痛苦地叫骂着所有人。他诅咒着自己的父亲,诅咒着刘宋和魏国皇帝的名字,诅咒着那些最初得病的人,诅咒老天,也诅咒着自己。
他的诅咒声音越来越大,袁化的表qíng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悲痛。
报应!
他哀嚎着使出全身力气大叫着:
报应啊!
☆、第353章 袁家覆灭
报应这种东西,在没有实质的神灵的世界,几乎就是自己用道德束缚自己的一种方法。
袁化和袁放的悲剧,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报应。袁喆太小瞧了瘟疫的可怕,一旦瘟疫蔓延,先死的必定是袁家邬壁之人,而非外面地广人稀的州府,这几乎是一种必然,而非偶然。
而以花木兰的回忆,前世的南方并没有发生这么一场瘟疫,袁喆死了,袁化也死了,袁放做了宗主,似乎所有的恶名都由袁放担了,而袁放也成了最大的受益人,但这其中有多少惊心动魄、骨ròu相残的故事,再也不得外人所知。
前世的袁家邬壁,的的确确是qiáng盛无比且富甲一方的,这一点,连拓跋晃都觊觎不已,和狄子玉一起借用了袁家的商队,想要从西边贩卖东西入宋获取庞大的利益。
袁放的长处是经商,袁家邬壁最后也确实以经商为主。
如果真是报应的话,前世的袁放没有子嗣,袁放的侄子想着的全是杀了自己的叔叔,说不得也是一种报应。
可让贺穆兰最担忧的不是这个。
在这一世里,贺穆兰成功的逆转了同火的xing命,也间接救了无数的人。她杀了柔然大汗,以至于柔然国灭,接下去绵延十几年的战争也宣告中止。
她救了赫连定的妹妹和儿子,致使赫连定没有陷入疯狂,也没有如上一世般一直和魏国作对,甚至让魏国兵不血刃的得了西秦,这其中又救了多少人命,无法计算。
至于虎贲军的组建、拓跋焘的分田、刘宋jian细几乎被一网打尽等等,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贺穆兰也无法得知。
可就在她自得与自己逆天改命,拯救了许多百姓时,似乎老天又跟她开起了玩笑正因为她抓了柳元景,让拓跋焘知道了刘宋和南方有所勾结,袁家开始慌了手脚,走上这种疯狂的道路。
一旦瘟疫蔓延,所死亡的人数绝不会低于她救下来的那些人。前世那些死于战乱的人,这一世很有可能死于疾病。
是不是冥冥之中定有一种天意,哪怕她做的再好,再努力,也犹如和天意竞赛一般,立刻又衍生出灾厄,非要死那么多人不可?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样与时间赛跑又有什么意义?因为到了最后,所有人还是要死的。
这样的想法让贺穆兰抑制不住的陷入低沉之中,以至于袁放已经答应了她会回到袁家邬壁篡位再归附魏国,都无法让她从这种低沉之中恢复过来。
花将军,你还好吗?寇逸之用一种担忧的神色看着她,总感觉你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似的。
没事,我只是被袁家的事qíng弄的头脑有些迷糊贺穆兰叹了一口气,即使袁放答应归顺魏国,我依然对这件事担心不已。如果他一回到袁家邬壁就突然反悔,又把那些得病的人送出去怎么办?如果他斗不过袁宗主反被杀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实在是头疼的很。
所以,我们要想法子将袁化的命保住。寇逸之淡淡一笑: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的命保住。袁放是匹野马,而袁化就是锁住他野xing的笼头。
笼头吗?就不知道袁喆的笼头在哪儿。
贺穆兰冷笑。
良知是野心的笼头,可从现在看来,这位家主似乎是把笼头给丢了。寇逸之可惜地摇了摇头。
一切只有等着袁家邬壁的变化了。
贺穆兰收起袁放的口供,这是贺穆兰放走他之前bī他留下的。
这封口供里记录着袁家所做的一切,包括袁喆如何做这种惨无人道的生化试验,袁放和袁化如何发现却无法阻止,那些地道里的可怜人里甚至包括一位夏国的宗室郡主等等。
在这个名誉大于一切的时代,一旦这封信流传出去,袁家瞬间就会身败名裂,袁家的荫户会纷纷逃离、附庸其他宗主,袁家的家臣和家将会抛弃主公,整个陈郡的宗族也都会将他们当做瘟疫一般对待。
宗主的根本来自于荫户,一旦没有了荫户,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更何况还有活生生的例子已经染病的袁化被袁放报以巨大的希望留给了寇逸之治疗,而寇逸之已经将自己带来的几十个道兵和道医都召来了竹屋,日夜为他进行医治。
贺穆兰则派出去了陈节去调动大军急行军南下,薛安都也去整备所有能够动用的豫州武力。
他们都对袁放做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他不能成功,那魏国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血洗袁家,将袁家彻底焚烧为焦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