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和古弼早先已经和使臣们告知了不少需要知道的事qíng,以及一些应变的方法,而贺穆兰在没有打探清楚兴平公主的事qíng之前,也并不敢完全相信源破羌。
谁都知道源破羌出身的南凉几乎等同于毁在北凉之手,要是他存心想要挑动魏国和凉国发动战争,诬陷或者挑拨也有可能。
自从库莫提之事以后,贺穆兰已经学会了不能从一个人表现出来的部分完全评价一个人,有些人心中藏着秘密,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贺穆兰没有贸然和使团里任何一个使臣透露沮渠牧犍和兴平公主的事qíng,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等待进入光明殿。
而源破羌大概是已经料到了贺穆兰不会完全信任他,亦或者是太过疲累无法询问,从一开始就倚着一处墙壁抓紧时间补神,没有和贺穆兰有太多言语和表qíng上的jiāo集。
源将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困倦?
一个使臣窃窃私语。
说是重回故国,思绪良多,以至于不得入寐。哎,换了我我也睡不着啊。一个使臣同qíng地拍了拍同僚,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给他歇息会儿吧。
北凉的官员都知道源破羌是什么人,也不敢对此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免不了议论纷纷,担心他的态度会让两国之间的外jiāo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在北凉也不敢让魏国官员等待太久,没过一会儿,就有赞者和礼官出来迎接,众魏国的使臣进入光明殿,以贺穆兰为首,站在了朝堂之上,
此时上朝还没有后世尤其是清朝电视剧里那样人人又跪拜又叩首的事qíng,拓跋焘和大臣们一起坐着上朝是常事,朝会太长还给人撒尿休息的时间,喝口水接着再来。
现在虽是北凉大朝,朝臣们也是分为文武跪坐与两侧,因为贺穆兰持节而来,上至凉王下至众臣,反倒要向魏国官员纷纷行礼。
该尽的礼仪之后,魏国使臣里的赞者开始用卢水胡语介绍一行使臣的名称、职务,顺便解释了下李顺为何不能来的原因。
在宣读完魏国使臣名单之后,赞者又取出一封长长的礼单,开始诵读魏国此次前来迎亲所带的礼物,以及拓跋焘对于沮渠蒙逊和兴平公主的问候。
沮渠蒙逊自然是接受了礼单和问候,而后也派出赞者诵读兴平公主陪嫁的良马、珠宝、仪仗队伍等等。
除了金银珠宝以外,送嫁的队伍就有千人,这千人里有大半不会返回凉国,而是成为兴平公主的陪嫁之人陪嫁到魏国去。
贺穆兰不懂卢水胡语,全靠旁边的郑宗小声告诉他北凉赞者在说什么,当听说至少有六百人作为奴隶和陪嫁留在平城,贺穆兰心中忍不住腹诽。
因为拓跋焘的后宫,还真不一定有哪个宫室能容纳的了这么多卢水胡人。
拓跋焘也不一定希望宫里涌入这么多不知底细的卢水胡人。
商议送亲迎亲之事很快,毕竟两国就此事早就有了约定,只剩一些细节要接下来商讨,这些细节也不是在大朝上说的事qíng。
就在两国的商议已经到了尾声,双方都极为满意时,手持节杖的贺穆兰突然上前一步,开口质问道:
迎亲之时既然已经确定,那么送亲的人选,凉王可曾确定?
沮渠蒙逊没想到一直不吭声像是背景板一样的贺穆兰会突然发难,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变了神色,只是十分平静地回她:暂时还未确定,宰相宋繇可为人选。
我看宋宰并不适合,我可否推荐一人?
贺穆兰不卑不亢地接着发问。
沮渠蒙逊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贺穆兰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想不到虎威将军对我北凉的朝臣倒是熟悉的很,竟能推举贤才
不敢,其实我并不了解贵国的大臣们,只是有一个人选,我不但熟悉,而且还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斗胆举荐,凉王不妨听一听。
贺穆兰笑着将沮渠蒙逊的话推了回去。
贺穆兰和沮渠蒙逊来回问答都是用的鲜卑话,殿上许多北凉官员完全不知道两人说什么,而后便有懂得鲜卑语的官员在私下传话,一时间殿上嗡嗡哼哼,浑然没有了之前的肃穆。
而宰相宋繇的名字,无论是鲜卑话还是卢水胡语都是一样的,所以众臣知道他被魏国的主使提及了,一时间,宋繇被盯得有些尴尬,不得不站起身来为自己的国主接话。
不知在下有哪里不合适,还请花使君明言。
贺穆兰正等着有人接话,偏偏沮渠蒙逊有不做声,宋繇一开口,贺穆兰便朗声说道:宋宰相虽忠心耿耿,可兴平公主养在深宫之中,阁下却是外臣,来往总有不便,是以并非最合适的人选。
这
宋繇傻眼。
他如今都年过五十了,花木兰不会觉得他会和兴平公主有染吧?
还是花木兰听说了什么风声?
外人不知道北凉内功的秽/乱,这些朝臣却是有许多对兴平公主的做派有所耳闻的,也知道沮渠蒙逊在魏使来临之前勒令姑臧禁止谈论兴平公主的事qíng,然而态度上总有些不自然的。
就连沮渠蒙逊都有些心虚,一改刚才不言不语的姿态,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发问:
那以花将军的意思,选谁为送嫁之人比较合适呢?
正中下怀!
最合适的,自然是兴平公主的兄长,曾经出使过魏国的
她看着嘴角终于绷不住的沮渠蒙逊,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三王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陪小孩过六一,累的像狗,更晚了点。二更大概在九点半。
小剧场:
好在贺穆兰一张嘴,说的不是跑二十圈,而是
沮渠牧犍已经回来了,袁放,你怎么看?
袁放:主公,此事必有蹊跷
(内心:哎哟,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第400章 鹬蚌相争
贺穆兰一向是以骁勇善战的形象示人,拓跋焘对她保护的很好,几乎没有让她在朝堂上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有陷入到任何倾轧之中去,所以没有人认为她有什么厉害的政治头脑,也不觉得她有与其武力相配的政治手段。
就连她被拓跋焘选为出使北凉的使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拓跋焘为了提升她的地位而做出的镀金之举,因为军中势力由鲜卑贵族把守,即使是拓跋焘也无法再让她快速上升,而她再获得军功的可能只能是伐凉或者伐燕,出使北凉,便是贺穆兰他日身为平凉将军而迈出的第一步。
这也是为何北凉人对花木兰又惧又恨,却要屡屡讨好的原因。
但沮渠蒙逊从贺穆兰一开口,就知道她绝不是外界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即使她身后有高人支招,这般步步为营,巧言相诱,绝对是她自己的本事!
有什么比一个又有勇又有谋的将军更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个将军很可能将来成为你的敌人!
沮渠蒙逊的心中突然萌生了巨大的杀意,几乎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除掉,永远回不到魏国去。
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可这个年轻人才刚刚二十出头,日后沮渠牧犍真的能抵得住他和拓跋焘的联手吗?
想想就不寒而栗。
然而如今贺穆兰巨大的包袱已经抖开,沮渠蒙逊知道装傻已经是装不过去的,只能脸色变了又变,gān笑道:原来是我的儿子,这个好像他也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
北凉的朝中因为沮渠兴国死后沮渠蒙逊没有立太子,早就已经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孟皇后所出的嫡幼子沮渠菩提,一派支持目前年纪最长的三王子沮渠牧犍,两派互相博弈了许久,沮渠牧犍出使魏国便是三王子派争取到的砝码。
结果沮渠牧犍出使后迟迟没有回返,倒是凉国赔偿了魏国一笔款项用于购置宅邸,让皇后派的朝臣攻讦了许久。
此时贺穆兰的话被几个朝臣翻译下去后,立刻就有三王子派的官员站了出来,大声喝道:
我国的三王子出使魏国至今未回,还要请问贵国是何原因,怎么反倒又要让三王子出使?
贺穆兰听不懂卢水胡话,转头问身边的郑宗,郑宗小声告诉她:他们不知道沮渠牧犍的下落,所以问你为什么他没回来,没回来的人怎么再出使。
贺穆兰正要张口说出沮渠牧犍路上频频生病,以至于拖慢魏国行程,后来又脱队擅自离开之事,却被殿上端坐的沮渠蒙逊给出口打断了。
牧健今早已经回返,他长途跋涉困顿至极,我让他在宫中先休息了。
沮渠蒙逊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路上生了一场急病,刚好得知附近有名僧可治,为了不让使团的众人染病,只能悄悄离开,后由高僧和随从护送回国,比诸位只晚到一天。
这段话却是用卢水胡语所说,显然是说给朝臣听的,郑宗语气嘲讽的用鲜卑话翻译了一遍后,没等贺穆兰开口反驳,就有脾气火爆的魏国使臣跳了出来。
凉王这话的意思我等就不懂了,倒像是我们怠慢了三王子似的?他在魏国的时候就犯病,连下chuáng走几步都喘,我们劝他在魏国养病,他却执意和我们一起上路,明明半个月就走完的路程,因为他天天休息走了一个多月,后来还自己跑了!
这魏臣没什么大能力,但却是鲜卑大族出身,平时就倨傲惯了,此时更是摆出大国的架子,不依不饶地继续喝道:我倒是想要问问凉王,为何派出一个病弱之人出使,若是在我国境内出了什么事,才是叫我们为难!
三王子殿下身体极好,而且jīng通武艺,怎么会是孱弱之人!
你们虽是上国来使,可也不能血口喷人!
不平的魏臣一口流利的卢水胡语,比之前还要靠郑宗翻译的贺穆兰说的不知道清楚多少,所以朝臣的反弹也更加厉害。
而皇后那派的朝臣则是心中大喜,有的yīn谋论者甚至觉得是不是魏国对沮渠牧犍可能成为凉王忌惮所以下了毒手,以至于沮渠牧犍只能逃回国内。至于孱弱、生病、求医云云,搞不好是被下了毒或者受了伤后魏国掩人耳目的。
这么想的人大有人在,一群朝臣议论纷纷,光明殿霎时间嘈杂的犹如集市一般,沮渠蒙逊又开始觉得胸口气息阻滞无法呼吸,一口气竟噎的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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