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牧犍把自己知道僧官不对却没有提醒沮渠兴国的事qíng隐瞒不说,只说了一些好让人接受的,然后便弯下腰说道:
我知道许多人都传可能是我做的手脚,但我那时候根本没那样的本事,光收拾酒泉和敦煌的烂摊子就足以让我粉身碎骨,我那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野心。我如果真的害了他们,便让我永世做不了凉王,从此断子绝孙。
我信你。
孟王后像是突然老了几岁,再也站不住了。
你出去吧,你妻子还在外面跪着。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沮渠牧犍难得见到孟王后这般脆弱的样子,低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只能转身快步离开殿中。
直倒孟王后出声放他离开后许久,整个殿中也是死寂一片,没有人敢进来,也没有人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沮渠牧犍,就真的是佛门吗?
没有沮渠蒙逊的帮助或忽视,佛门真的能在他的看顾下杀了他的儿子?
大儿媳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儿媳又为何去做了尼姑,开始在佛门中四处jiāo好?
这些年里,她闭门不出就以为能保护好儿子和国家,是不是太天真了?
这个巨大的牢笼,到底吃掉了多少人?
孟王后坐在冰凉的凤座之上,只觉得遍体生寒。
良久之后,她突然站起了身子,表qíng也恢复了往日的坚毅。
无论过去如何,事qíng已经发生,她不能老是纠结于过去。她还有儿女,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西域这般广大,她有家财万贯,又有忠心的侍卫如云,何愁日后不能带着一双儿女过上想要的日子?
至于他们父子
孟王后冷冷一笑,脸上全是快慰之qíng。
等她和菩提一走,急着沮渠蒙逊不死的就不是别人,而是沮渠牧犍了。
沮渠蒙逊那般虚弱,都是做给魏国人看的,但只要沮渠牧犍想要他死,他也就没多久可活了。
她一点都不相信沮渠牧犍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gān净。
蒙逊,你不是觉得最像你的儿子便是牧健吗她喃喃自语,那就该让你尝尝父子相残的滋味了
而北凉
终究只会是史书中被魏国踏破的一笔微不足道而已。
就如昔日的西凉和南凉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沮渠牧犍没那么幸运啦,孟王后不是好惹的女人。
后手多着呢。
下午带儿子出去玩,被拖到现在才回来,手机也没带不能上网告知大家更新时间,抱歉了!
☆、第411章 我们回家
贺穆兰不知道为什么事qíng会发展到这种局面。
也许她的政治天赋点从来就没有上过六十,也许和北凉这些真正的政治家比她就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总而言之,无论那天在大殿上有多么威武霸气,到了三天之后,替罪羊变成了那个叫李儿的宫女。
一场明显的谋杀,却变成了大行驿在如厕时被毒蛇咬伤,跑出厕房看到了李儿,却因为qíng绪太激动而晕了过去。
大行驿死在面前,可一地都是香豆,谁都知道这里来过谁,她来不及捡起所有的香豆掩饰她曾出现过的痕迹,又看到这个使臣下/体高高昂起,索xing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衣服搞乱,而后胡乱扇自己十七八个巴掌,躺在地上也装晕过去了。
大行驿,就因为她的一时害怕而这么延误了病qíng毒发身亡。
至于伺候大行驿如厕的人也找到了,他说大行驿不愿意他进厕房,就半路上走了,这人因为玩忽职守被直接杖毙。
而那些酒北凉方面也和北魏的医官反复查验过,得到的结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切出来的结论,事qíng只是许多个意外叠加在一起而已。
你们也信?这样的蠢话也能听?贺穆兰愤怒地对着一gān魏国使臣咆哮,大行驿就死的这么憋屈,一点公道都讨不到吗?
这是最好的结果,花将军。一位李顺曾经的副手用一副你果然是武人xing格的表qíng看向贺穆兰。
沮渠牧犍会被孟王后关起来,并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剥夺了所有的官职,已经是凉国在向我们表明凶手是谁,但不能jiāo给我们的意思。
他向着贺穆兰分析道:虽然花将军说的qiáng硬,但我们现在正和北燕开战,没有人希望真的和北凉打起来,国内不会想两线开战的,一旦真的打起来了,刘宋不会不为所动,到时候腹背受敌,就算我们能赢,也是惨胜。
在这种qíng况下,凉王和王后以这种方法维护了大行驿的声誉,又处置了同谋,他们甚至愿意为大行驿的家人赔偿一笔足够他们花用几辈子的金银,已经比最初大行驿被冤枉马上风好许多了。
那个副手抿了抿唇。
更别说
更别说,凉王为了平息我们的怒火,打消我们的疑义,甚至让沮渠菩提作为质子和我们一起入京。虽然说孟王后曾经说过会在世子之位确立后将他送到我国去做质子,可毕竟还是现在跟我们走最为稳妥,除非孟王后和凉王真的为了北凉不顾最后一个嫡子的安危,否则我们这一路上都会是平安的。
刘震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大行驿虽然死的冤枉,但陛下不会亏待他的家人,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我相信陛下日后会为了这个大行驿向北凉要债,就像如今迎回了被关在北燕几十年的使臣于什门这件事让许多使臣对自己的出使满怀信心,因为国家并不会放弃他们。
孟玉龙亲自担当向导,北凉又愿意把公主和菩提都放在我们的队伍里,就已经能够表达足够的歉意了。
贺穆兰心中十分痛苦。
她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正是因为他们说的都对,她就越发不能接受。
她知道此时闹开了是双方都无法接受的结果,她也知道沮渠牧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qíng就去死,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无辜的孩子和女人却要承担他们的兄弟犯罪的苦果?
一个大行驿换一位出身尊贵的世子,使团里每一个人都认为很值得,每一个人反倒劝说她善罢甘休?
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花将军,您是武将,所以很难理解我们的想法。一位使臣看到贺穆兰露出不可思议和不甘心的表qíng,心中虽然熨烫,却依旧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如你们武将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一般,我们这些鸿胪寺的使者也都做好了客死异乡的准备
他极为平静地说道:异国就是我们的战场,yīn谋、毒杀、半路拦截、勾心斗角、唇枪舌剑,这些都是双方的武器。我们随时做好了以自己的死为国家争取利益的准备,是以对待大行驿的死除了有些伤感,更多的只是想用这件事为我国谋求更大的好处。
你说我们冷酷也好,说我们无qíng也罢,如今凉王凉后愿意开放北凉的国境任魏国的商人和护卫来去通商,又用菩提换取我们的信任,只是花费了大行驿一个人的xing命,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你
您可知道,如果在正常qíng况下,让一个国家敞开大门又送来世子需要多少的代价?有时候甚至是尸横遍野,国力耗空才能做到的事。他凝视着贺穆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莫说是大行驿,要是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死了能从此让我国的商人随意进出凉国,我下一刻就从容赴死。
这世界真是疯了。
北凉的王子谋害了魏国的使臣,而如今魏国的使臣却在轮番劝说她不要再gān涉此事,因为这个买卖很划得来?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把自己当做货物在使用。
一时间,贺穆兰觉得这个结果十分荒诞,完全超过了她这三天来的期待和兴奋。她原本等着的是无奈的凉王只能压着沮渠牧犍来到他们的使馆,请求平复他们的怒气
贺穆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袁放拉住了袖子。
我们家将军只是有些固执,他会接受的。她听到袁放如此说道,我们会劝劝他,各位请先做好各自要做的事吧。凉国开放国境的国书,还有如何安置即将到来的兴平公主和菩提世子,各位要辛苦的事qíng还有许多,我们就不参与了
她看到袁放担忧地望了自己一眼。
至于将军,我觉得他要静静。
其余诸位使臣纷纷露出了了然和理解的表qíng,一个个假托有事离开,唯有刘震留到了最后,等到众人离开还在屋内。
花将军,您应当知道我是侯官令留在使团中的白鹭官。他看着神思明显有些恍惚的花木兰,微微叹了口气。
我会在这里,就是因为陛下和素和使君放心不下您。
贺穆兰微微一怔。
在我们看来,您有些过于刚正了。我大魏的军人虽然一往无前,战无不利,可那只是一种威慑敌人的手段。真正的胜利永远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残酷的厮杀之后,由这些使臣和国中大臣们在战场下用另一种厮杀完成的。
他担心贺穆兰因此对自己产生怀疑,所以留下来告诉着她世道的残酷。
我一直是文书,像我这样隐藏的白鹭官在魏国也不知道有多少,也许您的虎贲军中就有你不知道的厉害士卒其实是位白鹭。
我们见过的残酷不光是来自刀光剑影的战场,许多默默无闻死去的谋臣,出使路上遭到劫杀的使者,因为妥协而不得不放弃地位和生命的地方官许多人死的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但我大魏便是在这么多牺牲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昔日的十六国中,哪里有我们魏国的痕迹?那时候的大魏不过是微不起眼的小小代国而已。可如今为何魏国越来越qiáng,其余诸国却已经成为过往的云烟?
刘震看着慢慢回复过来的贺穆兰。
必须有人要做出牺牲,也必须有人要承受牺牲后的结果,然后咬着牙继续下去。
您只是没有习惯这种事而已,等你年纪越来越大,见到的事qíng越来越多,就不会这么愤怒而不可置信了。
我觉得我永远不可能习惯这种事。
贺穆兰恨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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