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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兴平公主我都没见过,想来能传出这样的传闻,也不是什么安守本分的人,还好我没娶回来,负责后院又要着火。
    以这个时代来看,确实是惊世骇俗。
    贺穆兰心中叹了口气。
    但难保你这样的人,说不定就喜欢惊世骇俗的。
    拓跋焘见贺穆兰也是一张苦瓜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们两人都是受害者,他还好,贺穆兰毕竟根基不稳,就怕有心之人借机生事,让这样的传闻出去。
    要是一个不小心,青史留名之上都是污点,是个人都不能忍,总是要反击的,一反击二反击,看起来就像是做贼心虚了。
    背后推波助澜之人也是用心良苦。
    这件事你先不要回应,罗侯正在追查此事,已经有了点眉目,恐怕和你出使北凉时结怨有关。我今日召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拓跋焘突然神色一整,整个殿中气氛也是一变。
    寇道长愿意以一千斤huáng铜为代价,与昙无谶大师jiāo换,换取佛门相助,为你转移阳气。道门huáng铜储备不多,剩下不足的,我来替他补全。
    拓跋焘见着贺穆兰蹙成一团的眉头,开口解释。
    你的顾虑寇道长已经和我说过,所以我准备让晃儿接受你一部分的阳气。你身上阳气过盛,他年纪尚小,恐怕要分三四次才能将你一半的阳气完全转移。你大限将至,修法坛、建天宫都已经来不及了,但佛门的曼陀罗阵可以起到一样的作用,而且只需要八十一个僧人结阵就可以。
    贺穆兰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道门对佛门妥协,又愿意提供huáng铜让对方铸造佛像,是允许佛门在中原传教的示好,所以昙无谶大师已经答应,愿意鼎力配合。你最近安心蓄养阳气,等昙无谶大师安排的涅槃宗门人一到了平城,就准备续命吧!
    拓跋焘对着贺穆兰和煦一笑。
    道长真是厚德之人,花木兰,你要好好谢谢他。
    然而贺穆兰却并没有表现出欢喜或者如释重负的神色,反倒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怎么,难道你竟不想活了?
    拓跋焘收起了笑容。
    陛下,虽然您只是只言片语,但我知道选择这样做,您和寇道长要做出多少退让。佛门的人原本就想扩大影响,一旦佛门进入中原,势必会有许多青壮出家而躲避兵役、徭役,佛门大兴,兴建土木、修塑佛像,只会损耗民间之财。而且佛门一直念念不忘寻找天王
    你想的太多了。
    拓跋焘大手一挥。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补上huáng铜,也只当是为了吾儿买一份力气。他从小做事过于细腻,身体又不适合学武,得了你的好处,只会对魏国有益,哪怕真bào烈一点,也比现在婆婆妈妈要好。
    至于佛门
    拓跋焘看着贺穆兰,狡诈一笑。
    这些神仙打架的事qíng,就jiāo给神仙们去自己烦恼。等你xing命无虞了,我就封寇谦之为国师,封道门为国教,将僧录司jiāo给道门掌管,以平衡两方的势力。有崔太常相助,佛门必不会太过放肆。
    至于你说的大兴土木、修塑佛像,那些大户愿意供养佛门,就养着,那些钱不养佛门,他们也不会给我,若佛门发展的太快,我一纸诏书下去,先命人拆了佛像重融,再充没了寺庙的财产,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贫者,当然是最穷的拓跋焘和魏国的国库。
    这是要先养jī,后取卵的架势?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话说,这样的拓跋焘,他们还觉得一门心思觉得他是天王入世,真的不是那些高僧美丽的误会吗?
    实在是太
    太贱了!
    贺穆兰默默的为一心想要来魏国传教的佛门jī们,鞠一把同qíng泪。
    ☆、第465章 吃饭别看
    拓跋焘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时,通常事qíng都会大刀阔斧的进行。
    而当太子拓跋晃被告知要接受贺穆兰的阳气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发傻的qíng结之中,经常走着走着就开始傻笑。
    拓跋焘怕五岁的小娃娃见到这样的事qíng会吓傻,所以单独将他召到了自己的宫中,父子两个秉烛夜谈了一回。
    两人睡在一张塌上,拓跋焘手足无措地一边哄着五岁的小娃娃睡觉,一边像是讲睡前故事一般和拓跋晃解释着佛门、道门以及花木兰的困境。
    拓跋晃听着听着就哭了,不是为了花木兰的痛苦,以及佛道两门的争斗和合作,而是为了此刻的温qíng。
    没有人了解拓跋晃的痛苦,正如那位寇道长所说,他不过是一个时空中夹带的私货罢了,他来的那个时代,花木兰刚刚成名因为大意被敌方一员猛将斩于马下,bào露了女人的身份,从此魏国受到了柔然无尽的羞rǔ。
    待到了这个世界,花木兰还好生生活着,而且在自己父亲的庇护下安心的做着魏国第一打手的职责,已经足以让他吃惊。
    这一世的他,从哇哇落地之前,神魂莫名的经历了好几个差不多的世界,有的世界里,他因为忧惧而死,有的世界里,他被父亲亲自赐死,还有的世界,他更是死在战场之上,没有哪一世活到了最后。
    他觉得自己命里大概是注定了要早夭的,所以才像某些短寿的小动物一定要提早留下后代一般,从成人开始,就开始孜孜不倦的繁育后代。这根本不需要谁教导,他自己自然而然的似乎就有一种使命感,就像是弥补拓跋焘二十岁上才有第一个儿子一般,他短短的一生之中,曾经留下了无数个血脉。
    这些血脉将他的人生延续了下去,继承了他的遗志,让魏国继续前进。
    但潜意识里,他却认为自己这种小动物延续种族一般的行为是一种非常不祥的事qíng,所以哪怕他知道月牙儿有多么的温柔可爱、多么的天真善良,这一世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躲开她的视线。
    他怕。
    他怕只要他又选择了那条道路,最终那个早夭的未来就会在不远处等着他。
    重来一次,他努力讨好每一个人,他趁着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尽力的取悦她,记住她,爱戴她,他以为这一世他的母亲肯定会死,却没想到她却活着,只是被送往了宫外。
    这让他不止一次的遐想,也许他来的那一世,母亲也没有死去,而是被父亲以这种方式送去了哪里,得以安享晚年。
    这一世,父亲设局离开,自己监国,很多人都认为他的每一个惊人之举都来自于崔浩或者太后的教导,却不知道他为了每一句话、每一个有力的动作、每一个语气停顿的音节,在没人的角落里练习了多少回。
    他在心中无数次的推演、在脑海中构思可能出现的突发qíng况,他甚至借用了父亲留下的打手,只为了称得上监国的位置。
    然而,有些事qíng,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
    比如不适合学武的体质。
    比如过于细腻而瞻前顾后的xing子。
    一位拓跋鲜卑的帝王,若做不到身冒矢石,躬亲前敌,先天就失去了许多人的支持。可武艺这东西,他前世就试过无数次,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达不到高qiáng的地步。
    他博闻qiáng记,过目不忘,他悟xing惊人,从小就能领会大人们话语里的潜台词,但这些完全不能弥补鲜卑人骨血里对继承人所抱有的期待。
    他们期待的首领,应当是像他的父亲那样,英勇善战、高瞻远瞩、在绝境之中能激发斗志,在颓境之中能力挽狂澜。
    他总是做不到,所以最后才会让父亲越来越失望,越来越焦躁。
    如今,正有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契机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能够忍受住那些偶尔涌上心头的bào躁和愤怒,就能得到当世最qiáng大的武将分出来的一部分神力。
    他的父亲,用一种最夸张、最让人无法置信的法子,给他送来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这份礼物是他最期盼的,也是最欣喜若狂的东西:
    力量。
    所以当拓跋焘闭着眼絮絮叨叨说着我就怕你身体不好,受不住那份阳气、别人说如果太早人事会长不高,我真担心你变成个矮子、花木兰的阳气太盛,你受不住,怕是要很多次才能接受一部分等等等等时,拓跋晃却默默的流着眼泪,满足地用脸磨蹭了几下父亲的枕头,静静的睡着了。
    在他的梦里,那个没有勇气面对失望的眼神,最终选择一杯毒酒送走自己的胆小鬼,变成了像是花木兰与拓跋焘一样qiáng大的首领,带领着自己的队伍无往不胜,无数次品尝着胜利的果实。
    待到梦醒,他就要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种男人。
    像是花木兰、他的父亲、以及皇叔库莫提那样的男人。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
    在知道拓跋焘准备将阳气传给才五岁的小太子,而且可能未来几年内每年都要分出去一部分,直到她的身体完全能够承受这种日渐增长的阳气后,贺穆兰才真正确定自己的xing命保住了。
    在拓跋晃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君王之前,拓跋焘还有很多年可以手把手教会这个儿子如何控制怒气、如何忍耐、如何正确的使用自己的武力。
    贺穆兰相信以拓跋焘的能力,绝对能够言传身教好自己的儿子,而拓跋晃细腻而冷静自持的xing格,也比跳脱的拓跋焘更适合接受自己的这份馈赠。
    心头放下一块大石的贺穆兰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极好,哪怕外面的流言蜚语都快要掀了屋子,她也依然能吃能睡,耐心养伤,连每天清早必定练武的惯例都不继续了,就为了将身体蓄养到最完美的状态。
    陈节、那罗浑和袁放,在知道了寇谦之和昙无谶两位大师已经给贺穆兰找到了续命的办法之后,都高兴的私下去酒楼庆祝了一番。
    如果贺穆兰真的死于壮年,恐怕会成为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yīn影。
    陈节甚至异想天开的想去给寇道长送礼感谢,被哭笑不得的袁放给制止了。到了寇道长那个地位,俗物已经不能打动他了,反过来说,若不是能够对道门有益,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帮助一位私jiāo并不算熟悉的将军。
    换句话说,贺穆兰会被这么多人关心帮助着,是因为她有这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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