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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英道:你不懂,休多嘴。摆饭来吃,后晌与我往州府里去,要打牌哩。玉姐道:我又不会。那府里富贵,咱走得太勤,倒不好。
    秀英道:你懂甚?谁个叫你巴结人去了?多看看那里气象,开了眼界,往后便不至怯了场。玉姐方应了,她以去了州府,自与郦家姐妹说话,也不甚在意。
    不想到了州府,申氏却叫她也上桌来打牌,玉姐十分推拒:我不会哩。申氏道:那便学罢。你问问她们,都是会的。又问玉姐平素在家做甚,为何不会打牌,难道不曾陪长辈玩?
    玉姐道:我读个书、绣个花儿、或下个厨。外祖母喜静,常诵经,是以家中不怎打牌。话说程家糟心事多,谁有那个心?到了洪家,打牌的人手且凑不齐,又如何打?
    申氏哦了一声,招呼她往身边坐了:来,我来教你。这个不须jīng,却是要会的。我们这些老骨头,又俗气,又聒噪,偏爱这个热闹。京里也是,常打个牌、听个戏、看个百戏,你学着些儿,以后啊,用得着。
    秀英暗思,这以后,怕是出门子之后了。原来内里还有这等门道。她不曾正经做人家儿媳妇,自是无缘知晓这些事儿,便是林秀才家,去得也少,略抹几把牌,却不曾想过要教女儿。
    申氏一道打、一道教,玉姐伶俐,上手甚快,申氏开心道:是个伶俐人儿哩。然玉姐初学,手气虽好,终欠老道,输了一贯钱,便收手不打了。申氏一边儿坐着玉姐、一边儿坐着六姐,玉姐终是在江州一城长大,京城事并不懂得太多,便多听申氏母女闲聊。
    申氏又向秀英打听盛家事。
    秀英自家也动心,便晓申氏之意,因申氏说:他父母在孝中,却不好见,我原想问问,他家怎生教得出这般好孩子来哩。你们同在一城,可知道些儿?
    秀英便将盛凯之事一说,又说:是个好孩子,然我与他家里人却不曾见过。都是新进的秀才,未及走动,他家又出事了。娘子要知他家事,终须自见了才好。她总想不到申氏有意玉姐,还道是因着两人买卖之事才亲近,便不多这个嘴,设若人家两家成了,她又说了潘氏之不好,岂不是自讨没趣?
    打一回牌,秀英也输了一贯钱,天色渐晚,秀英辞出:家里还有等吃饭的人哩。小说领域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申氏也不拦着。六姐倒与玉姐颇有惜别之qíng。
    玉姐回家吃饭,饭桌儿上说起:打牌输了一贯哩,她们是有意输,我却是真输。再这么下去,我倒好长辈儿做个老叔了。说得秀英也笑了,恐洪谦读书人,说这打牌不好,替玉姐道:那府君娘子说,往后用得着,老人家都爱这个。
    洪谦一想,是这个理儿,便说玉姐:你怎么输的?输了多少?从头输到尾?
    玉姐道:我输一贯便罢手。
    洪谦笑道:那我便教你。把秀英惊得眼都瞪圆了。
    洪谦jīng于此道,但见十指翻飞,看得玉姐目瞪口呆,洪谦道:这是小道,待熟了,不动声色,便好赢。便教玉姐抹牌、摇骰、如何扣牌、算牌
    第51章 秀士
    却说这洪谦教玉姐赌博,父女两个,一个是初学、一个是复习,都在兴头儿上。虽都克制着,却不想惹恼了一个人。苏长贞又不是聋子,镇日里叮当乱响,他如何听不到?当下将父母两个采了来,一人敲了二十手板,先打洪谦,将力气用尽了,再打玉姐,却是轻了些儿,且打且骂:都不学好。
    偏这两个都硬气,洪谦也便罢了,苏先生眼里他就是块滚刀ròu,不看程老太公一家面上,他且懒待理会。玉姐是苏先生爱徒,千伶百俐,居然叫洪谦给带坏了,苏先生尤其失败,一道打,一道气,玉姐水灵灵个人儿尚且无事,苏先生险些气哭:你怎能这般堕落?
    玉姐见势不妙,忙着跟哭了一场:是我不好,先生休要气恼。苏先生离家日久,也动思念,然他于今回不去,也将玉姐看作心爱晚辈。见玉姐讨饶,板脸又训斥一回,呵令背书,因手打肿了,先不写字儿,却将厚厚书册搬来令背。
    洪谦私下好生抚慰玉姐:你先生吃露水能活的神仙儿,不过俗家日子哩,你要红尘里打滚儿的,他是为你好,却不大通时务。休要放到心上,他也没甚坏心。
    玉姐道:爹,我知道哩。这个话却不好对先生说。
    洪谦道:过些日子,咱抱金哥与老安人看去,到那家里
    洪谦皮糙ròu厚,虽打得重,过不十几日,却与玉姐一道好了。好了便老实了,两个一道认真读写,玉姐闲来又抱着金哥教其诵诗,过了晌,父女两个便携金哥往程宅。洪谦说与苏先生:他终姓程,该与那家里相熟些好。苏先生才不拦了。
    洪谦将儿子与了林老安人,又说:我教玉姐些事儿,她要与府君娘子打牌,不会也不好。苏先生耿直人儿,这般勾当不好叫他知道,知道了要生气。
    林老安人道:我都知道,jiāo与我罢。我今叫迎儿往门首看着,苏先生要过来,报与你。
    洪谦惭愧道:我竟忘了要留个守门儿的。玉姐暗中记下,做这等事,要隐蔽方好。洪谦道:金哥还小,安人看好他,休叫他听了这声儿,不学好,待长大了,心志定了些儿,再看。那头佛经,也不好叫他听太多哩。
    林老安人道:那头玉姐的房儿还在哩,收拾得gān净,你们去那头。我自带金哥来玩。
    待要凑局,却叫林老安人与秀英一道,抹一回牌,如是数月,到八月桂花飘香时,犹只瞒着苏先生。
    好容易洪谦道:你今也会得差不多了,休要钻进这个里头去。闲来无事可抹抹牌,终不是正途。那一等会出千使诈的,难应付哩,想发甚样牌、便发甚样牌。
    玉姐一笑,心道,这说的难道不是爹你么?原来洪谦与玉姐说了这其中门道,哪有那般好运气事?全是手上、脑里使巧而已。玉姐肃容道:谁个指望这个发家了?从来只有打仗的将军没有打牌的将军,有摇扇儿的宰相没有摇骰儿的宰相。色子里灌铅不如往肚子里灌些黑水儿。
    说得洪谦也笑了,收拾了回家,依旧读书不题。
    那头苏先生还道学生学好了,心下快意,这天出了题目与洪谦,令他做诗写策。门上却又来了消息,道是府君yù与诸秀才、举人一道赏jú花儿。
    这郦玉堂心里也爱洪谦人才,说来盛凯面相略嫩,洪谦却正相宜,年将三十,始蓄一点须,白面有须,乃是雅士美男必有之相。又长形颀长,剑眉又配凤眼,举止优雅,郦玉堂与他说话十分快慰。不想这洪谦要闭门读书,官书也不肯去。郦玉堂只当他是名士有癖。家中娘子也说洪谦妻女好,郦玉堂有小事不敢轻邀,有大事便不免请他一叙。
    江州太平,五谷丰登又无甚盗贼,郦玉堂之大事,便是有好人物到访,小事便是自家兴起,或烹茶、或煮酒,酸上一回。
    恰江州来了个难得人物,郦玉堂便想起洪谦来了。
    这话却要从郦玉堂身上说起,因他这一癖好,又好往官学里转悠,初时不显,如今江州城都知道这位府君略有些怪异。那一等自诩风流之辈,便一齐往这江州城里扎。内里有几个确实有些风仪的,果得了郦玉堂的赞赏。
    原有些在家读书的秀才、举人,也往官学里来凑一凑热闹。
    可巧,有一人,便是在这许多才俊里,也算得出挑儿了。此君姓赵名信字子诚,二十来岁年纪,生得一表人材,郦玉堂心中之风流才子生得是甚般模样、他般长成甚般模样。又弹一手好琴,真是合了郦玉堂之心。他自家未有功名,却是不曾下场,然凡与他jiāo谈之人,皆称甚才华。郦玉堂一见倾心,便邀几个他也喜欢的人,一处做一场欢宴。且将自家几个儿子一同寻来做陪。
    洪谦到时,见盛凯等皆在,此外又有与他同年两个秀才,又有几个举人。再看那今日主宾赵子诚,一身白衣,端的是飘飘yù仙,二十来岁年纪,唇红而齿白,秀眉长目,眼角都带着意思。只管自抚琴,却不与众人jiāo谈,郦玉堂也听得入神。一曲毕,郦玉堂将赵信介绍与众人,赵信与众人揖礼,也不多言,微仰着脸儿。
    内里一个秀才见他这般作态,耳朵忽地一动:赵信这名儿甚熟。
    另一秀才道:你莫不读书?却不是个匈奴小儿名?
    另一举人道:你们哪里知道,分明是个武夫名。降汉又归胡,反复小人一个。
    两秀才齐声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几人将赵信讥了一回,读书人从来有傲气,固然因着有些不可说的缘由,应了府君之命,然自恃是读书人,也要拿捏着一点架子,不肯过于阿谀。又有些文人相轻的习气,来是来了,然对这个主宾,他们不服气,却要刺上一刺。哪怕赵信他爹不给他取这倒霉催的名儿,这起子文痞也能另寻了说嘴的地方儿来。
    内里也有一二老成和气的,从中劝道:且留口德。大好风光,休要败兴。
    岂知却是两头讨不着个好儿,秀才们固然不肯住嘴,赵信也反唇相讥了起来:贼也吃饭,你吃饭不吃?
    洪谦听着他们唇枪舌箭,但笑不语。却不想这赵信有心卖弄,又看这些人里,洪谦与盛凯都好,然盛凯尚稚嫩,唯洪谦众在这郦府君宴内,也如鹤立jī群一般,又见他不发一言,倒好似看笑话一般。便有意试他一试,因请立鹄来she。
    玩这个赵信也是好手,郦玉堂欢喜,因子曾经曰过必也she乎。
    时人鄙武夫,却服书生投笔从戎,总是你要做粗鲁事,先生个斯文相再说。赵信一箭地外,十箭九中,七中红心。郦玉堂大加赞叹。九哥一直板着脸儿站于一旁,深觉无趣。
    众书生也有中的,却不如赵信了。洪谦挽箭,瞧也不瞧,连珠儿she将出去,却是箭箭中地,十枝箭齐攒在靶芯儿里。他姿态又好,看得郦氏父子心旷神怡。收了弓,洪谦也不言声,默退一旁,自有人为他喝彩。
    虽说文人好相轻,然有功名的读书人又是另一种文人,他们偏好抱成个团儿。君不见那朝堂之上,往往是你参了我的同年,我便要掐你?众人将洪谦夸上天,又不提赵信。郦玉堂却说:子诚尚年轻,亦殊不易。
    弄得众书生略讪讪。其次便饮酒赏jú,又要做诗来。这赵信之诗,实是出于众人之上,不免叫他拔了头筹。六哥附于九哥耳边道:这诗作得却也不差。九哥目不斜视,却抖一抖耳朵,道:翩然一只云中鹤。说得六哥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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