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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后再想不到洪谦将她看做了半个死人,正携着三姐、原侯同母弟家的三姐、四姐,三个姐儿在宫中漫步。将宫中规矩、殿阁楼台、职事处所,一一指与她们。三人半是懵懂,半是有悟,皆听了。
    那头原侯也看了几个宗室,回来报与皇太后:燕王家有一个,可惜与方家姐儿定了亲了;越王家一个哥儿,也是生得相貌堂堂,却是未婚。
    原侯看人,也是与旁人一般想法儿,好要生得好的、出身正的。这两个都是嫡出,又生得好,年岁亦可,是以报与皇太后。
    皇太后问了又问,方忆起来:燕王家那个七哥?好俊的哥儿。越王家越王家那个,面相嫌刚毅,恐xing格也刚qiáng,那便不好摆布了。皇太后心中,取中的便是这个七哥,止这婚事不好办。皇太后便不由皱眉,原侯因问何故。皇太后道:他原有了妻,难道要三姐重蹈覆辙?
    原侯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方氏女比我家出身次着一头,事成时,许她以妃位,想也不算亏待了。没有咱家,这七哥连个郡王郡公也做不得,方氏得个四品诰命也顶天了。
    皇太后这才点头:是这个道理。
    原侯便将此意转达,那头燕王家思忖再三,竟真个答应了。明晃晃的御座在眼前,何惜一女哉?!便是七哥,嗟叹一回,也点头应了。宗室眼中,官家每叫慈宫压制,慈宫坚持之事,无有不从者,燕王家不肯得罪皇太后,自然只好请方氏委屈一下了。
    方家那头,这口气不忍也须得忍了,盖因事关重大,家中尚有一家老小,不可因一女而祸及全家。那方氏xing虽刚烈,耐不得父兄以全家事相付,只得忍了,却见七哥:若得七哥一世顺遂,妾甘愿居侧室,只七哥休忘了你我qíng份。七哥又是感佩又是愧疚,许下无数诺言来。
    燕王家与方家再无波澜,哪料原侯家却出了岔子,三姐年纪虽小,却有主意,听闻此事,琴也不弹了、字儿也不写了、书也不看了:我不要!说着便哭了,原侯夫人本是悄悄说与她的,不想她竟这般激烈,待要说她时,她已提着裙子跑了
    第78章 婚事
    却说是陈三姐乃是原侯嫡出,虽不及二姐活泼招人的眼,毕竟是正室之女,一应份例俱是顶好的。虽不引人注目,也不曾有人亏待过她。与二姐不同,她是个喜静不喜动的xing子,虽也会些闺阁游戏,却不常与人戏笑玩闹,最爱静坐,或观书或习字,或是想事。闺中呼为达摩,以言其不动如山。
    原侯夫人再不曾想过三姐也会这般愤激叫嚷,这等好事旁人求且求不来,这个犟种不喜也便罢了,竟然恼得这般醒目!原侯夫人叫这闺女这般作态惊着了,直到使女养娘们追喊:三姐。原侯夫人一甩头:噤声!叫个甚?!随我寻她去!都与我闭嘴,方才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许传出去,谁个乱说,我一体拨了你们的舌头!
    使女养娘们个个噤若寒蝉,垂下头来心下难安,打着眼色,一路随着原侯夫人也不再使人唤三姐过来,径往三姐房儿里去。三姐跑回房里,住她间壁的二姐听着了动静,要来看上一看。二姐自订亲,订的也是个侯门子,许的是安化侯家的儿子。自以可惜早许了半年,否则正可赶上今遭盛事。
    二姐原还羡慕三姐好运气来,心里泛着些儿酸意,及至妹子房里,见三姐眼睛红红,使女正打水与她洗脸。二姐不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地了?遇上甚上了?三姐道:没甚,风chuī沙子迷了眼睛。三姐是个肚里有主意的,下定了决心便难更改,二姐偏是个好事的,必要问,终是问不出来,反将自家问得bào躁了,一甩帕儿:我不管你了。抬脚便要回房,三姐站起送她。
    二姐见妹子起身送自家,依旧不肯说这内里缘故,走得更快了。门旁遇着了她母亲原侯夫人,原侯夫人道:你来做甚?二姐道:三姐好生奇怪,我来看看,问她她也不说,真是个闷葫芦。原侯夫人道:你将要出门子的人了,多做几样针线儿,到婆家也好送个人。二姐一撇嘴儿:我回去了。
    母女两个话毕,原侯夫人来看三姐。那陈三姐往闺房里一整红妆,卸了簪环首饰,正要更衣。原侯夫人不须避忌,只管进来看着她:你又犯的甚个毛病儿?这等大事,岂能由你任xing儿来?
    三姐衣裳也不换了,低头垂手,对原侯夫人道:娘休多问,我寻爹说去,看爹说有理没理。原侯夫人目瞪口呆,回过气来怒道:我便是这般教你与我说话的?三姐紧抿了嘴儿,再不开口。原侯夫人拿她无法,只得叫来养娘看紧了她。
    待原侯晚间归来,原侯夫人一长一短将事说了,原侯不由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她怎还要闹别扭来?原侯夫人道:我也这样说来,她说有话要与你说,再问,她也不与我说,不如便唤了她来,听听她有甚心思。原侯首肯,使人唤了三姐来。
    三姐过来,将这夫妇二人吓了一头,只见三姐头上光光,不戴簪钗,身上素素,不见文绣,齐道:你这是怎地了?
    三姐当地一跪,落泪道:爹娘容禀,前听娘说那燕王家事,那家实非良配。
    原侯道:你又知道了?你懂个甚?长辈肚里自有一本账。
    三姐道:不过是连横合纵罢了。爹与慈宫可曾想过,他家与方家定亲许久,只差走礼,如今为着储位便能抛弃,是何等薄qíng寡义之人?婚姻本为结两姓之好,他结而复叛,何等无信?既是无信之人,如何得敢以身家xing命相托?得登大位时,他再要寻那微时剑、思那旧时衣、爱那糟糠妻,我却往何处去哭来?他那时大权在握,还不是想做甚便做甚?人只好说他念惜旧qíng,是个好人,谁个想我处境?爹此议,实是为人作嫁!
    一番话直说得原侯羞怒不已,拍桌儿道:胡言乱语!且看当今官家如何?还不是听着慈宫的?先时淑妃身上吃了亏,如今长辈为你筹划,休要不识好歹,方家都答应了,你为他们cao的甚心来?家里养你这十几年,就是要图你个忤逆么?
    说得三姐一道流泪一道伤心,叩首道:难道我是为了自个儿?前有汉宣后有光武,你帮了他,他坑了你。
    原侯怒道:他敢?!此事你休管,安心待嫁就是,缓了口气道,慈宫必会要他盟誓的,他不敢违。霍氏之废乃因霍显毒害元后,郭氏之废也是真定王谋反,我家又不要谋逆,哪会遭祸?
    三姐说了这许多,她父亲一句也不曾听进去,不由失望已极,又叩首道:爹既心意已决,便请放女儿出家,为祈家宅平安。原侯气不得,转脸对夫人道:你教的好女儿!你与她说!拂袖而去,往个新宠的美婢那处解闷去了。
    原侯夫人年轻时也是一张利口,却说不动这闺女,气极只得将她关在房里,不许她出门儿。三姐只在房里呆坐叹气,又要绝食明志,一连着五、六日,饿得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原侯见她这般,实是瞒不下去,只得回复皇太后,如此这般一说。
    皇太后命三姐入宫来面陈,三姐就着小菜喝两碗米汤,慢回过神来,又含两片参片,到了慈寿殿,才能对答。
    皇太后道:事到临头,我如何能退得?先前为着立后的事儿,为避嫌疑,家里原在外任、或是领兵的都叫召回了。再不挣扎,只好与这京中诸侯一般,泯然众人矣,不出三代,你家中这许多人口,一分家,还剩甚家业?
    三姐道:总是舍不得这权势,家里荣华富贵也够了,家里本是随太祖打江山的,当靠着男儿争气,纵一时低落,只要人口气xing尚在,刻苦上进,何愁家业不兴?如何反要靠女儿她家男丁并非一个不落全召回京,她的亲哥便在外头做个偏将,她叔父比她哥哥还要qiáng些儿,已领一军。皇后那头的陈奇原先也有些个军功自领一军,只是前些时候事发叫罢了。只恨勋贵人家子弟读书考试的甚少,家中没甚读书人。
    皇太后叫她噎着了,怒道:你不愿,自有人愿!家业不兴,你倒能嫁得好人?你自幼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住的高楼广厦,用的诸般器具,赏的名人字画,哪样不是荣华富贵来?百般娇养,倒学会教训长辈了?惯的你!男人争气?男人有男人的争气法,女人有女人的争气法!总不成你只消百般享用,一点事也不消做罢?你便是这般回报父母的?
    说得三姐又糊涂了,眼神迷惘一瞬,复叩首道:便叫我死,也不皱一下眉头儿,何况嫁人?只这个人,嫁不得。
    皇太后疑道:你看上别个人了?
    三姐既羞且愤:并无!若有私心,管叫我天打雷霹。
    皇太后缓声道:你小孩子家,读几天书,便道能指点江山了。肯看长远是好事儿,只休看岔了。他便是个刘秀,郭圣通肯送他一包末药,也不致为人作嫁,顶多两败俱伤。没脑子、心不狠的人,有好姻缘她也能糟踏了,日子,总是人过的,是好是坏,端看你的本事。先帝昔年宠过多少美人,眼下这些人何在?
    三姐不语,皇太后又道:甚叫男人争气?你道恁般容易?你大哥,是不是争气?他能出头,是因他是原侯嫡长之子,是我侄孙,否则天下勋贵子弟这许多,怎地就轮到点选了他了?你道这街上闲逛吃酒的人里,就没人比他qiáng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听着不坏?你知天下多少田舍郎?登天子堂者又有几个?多的是连笔纸都买不起的!这等还要读书?遇着灾年,自卖自身做奴婢,只为求一口饭吃的都有!
    三姐道:外头哪有这般险恶呢?咱家纵一时,熬过这一阵儿便好。皇太后道:怎生熬?你娘那套首饰,你知道要多少钱?她能忍着秃了头不戴?成体统么?那田庄商铺,你没了权势,还能与现在这般拿这许多租子?做梦!不几日就得成了别人家的了。你道今日不争,明日还能这般消闲?你奉承过人没有?除开这里,你往哪处去,人都敬着你,你道是为甚?真个因你人品贵重?
    三姐叫皇太后说傻了,竟觉这皇太后说的,也是这个理儿。皇太后赏她首饰、绸缎,叫人送她回家,安心备嫁,又与燕王家将事办起。
    前头与方家只是商议,因日子不对,总凑不上,尚未曾放定,燕王家一应器物却是齐全的。卜测了吉日,却因靠近的这个日子离三王丧期太近,燕王家又是宗室近枝,不好太过匆忙,恐惹物议,只得择了另一个日子,又与三姐八字不合,一来二往,再定的日子却已是年底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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