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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待前头和谈,讨价还价开三处榷场,天朝硬扛不与赏赐只册封虏主了事。盟约之日,正是小茶儿与胡氏走了手续,入宫之时,彼时天已入冬,冬至日官家也亲往与祭了。
    小茶儿与胡氏一入东宫,便有个样子,玉姐原好走动,还好立个靶子拉两回弓,小茶儿一来,眼睛一竖,玉姐看看自家肚皮,也只得讪讪放下手来。小茶儿口上不停:万事等哥儿顺利生下来再做哩,走走不碍的,不动不摇的,养得太肥壮,生时母子受苦。这般事却做不得,休叫家里担心哩
    玉姐也只得由她说去。胡氏却是一声不吭,闷着头,寻gān净旧衣物,烧了热水来煮而又煮,又曝晒,与孩子做尿布,且说:旧衣比新衣好使。
    她两个忙上忙下,玉姐看了不觉心中欢快。有了小茶儿,玉姐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小茶儿道:委屈了哥儿哩,好好儿的,该大大贺上一贺。玉姐便笑:我才不愁这个哩,他有福。你算算他的生日。
    小茶儿曲指一算:好过年了?玉姐道:他爹算没算过,我不知道,多半没算过。我却算过的,早了是腊月,迟了是正月,巧了是正旦。过年还能缺了热闹了?
    今年是官家临朝三十年,自入冬起,各地便有无数祥瑞,几乎一天一个,还不缺新花样儿。正旦日更有大彩头,万邦来贺,赶不上正旦也不要紧,正月里总能生得下来的,正旦三日,满城灯火不禁,官家与民同乐,又有无数鞭pào,自日头未落起便放,真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小茶儿悄声道:所以姐儿才这般大方来?她越大方,太子便越愧疚,越要记着这份儿好。
    玉姐笑而不答。
    这世间的人,有个聪明的娘,真个自未生起便要享这母亲的福。玉姐算得极准,正旦这日,外头鼓乐齐鸣,玉姐正于崇庆殿里见皇后。因劳累半日,却又发动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玉姐直叫着回东宫。诸命妇里生产过的极多,有吴王妃牵个头儿,道是:将发动,还早,早早回东宫,那里万事备是早备下的。
    一拥儿回了东宫,秀英与申氏等顺理成章入了产房。朵儿与碧桃等手下不停,将玉姐头上凤冠取下,又除了外头大礼服来。此时消息已传至外间,朝上九哥险跌了个跟头。洪谦颊上直跳。连大臣们都紧张起来,匆忙行完礼,也不做旁的了,齐在崇政殿内守候。
    自午后而至日落,外头红了半边天,众人还道是走水,往外看时,一宦官匆忙来报:太子妃产下一子。
    东宫里,秀英与申氏脱力险些儿坐到地上,叫青柳等扶起。小茶儿抱着婴儿与玉姐看:是个哥儿哩。外头一老一小两个守门的宦官听了,也开怀,却有心闲话:外头了半边天,真个好看,这是吉兆罢?
    老宦官听了,暗骂一声傻货,今天正旦,太阳落山了,外头灯火不禁,那是火光映的!口里却道:是哩,咱东宫的福气。娘娘怀着时便有吉兆的。
    第97章 暗流
    景宗广仁神文睿武孝皇帝讳章,世宗长子,母曰文明宣烈皇后洪氏。元和卅年正旦,生于东宫睿成殿。初,后梦天雨花,以裾承之,有娠,及产,红光漫天。《景宗本纪》
    凡是皇帝,只要不是亡国之君,总要叫人夸得天花乱坠,不单是死了之后儿孙与他做脸,便是活着的时候,也要chuī嘘一回。便说这当今官家,宫妃所出,文武皆有显德,初时默默无闻,待到登基之后,他出生之时也有了祥瑞了。做个生日,各地亦有祥瑞上报。今年登基三十载,各地神迹直如不要钱一般往外冒。甚个灵芝仙糙,白雉白鹿,石生祥纹、树长瑞枝,地涌甘泉
    管你是真是假,是天生还是人为,横竖官家的好日子,须得要此一色。
    如今全便宜新生的这位大哥了,无论那些个祥瑞是真是假,如今他来了,便要分一杯羹去,日后写起来,也是他生便有征。
    也是合该他命好,未出生便有一僧一道为他弄出个吉梦来。生又生在个好日子里,不管这满天的红光是不是因着三日灯火不禁燃起的灯烛火把,总是他出生之时外头一片红红火火。哪个不长眼的敢故意唱一唱反调儿呢?
    日子委实太巧,满天红光也是君臣看在眼睛里的,连那最初造了假吉兆的清静,都不由得要问:当初太子妃是说做了个梦,要出来解梦的罢?竟迷糊起来,险认得那吉梦真个是玉姐做的。
    更不要说九哥了,玉姐当时与他说的,便是要借着做了个梦的由头往外间去。九哥初时道是伪作有梦,实觉有身。眼下见这qíng境,无论读了多少书,念了多少回子不语怪乱力神,心里也不由扑扑直跳:莫不是她真个梦着了,却不好意思与我说?
    端的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了。
    可见这孩子生得时机委实是好。由是观之,算得上是老天厚爱了。
    新生儿因是东宫长子,俗称便是大哥,是朝野上下眼睁睁盼了来的。名儿是早经起好了的,官家如今泄了气,不知为何不大敢信九哥,却好巴巴想与洪谦拉关系,早早叫翰林们想了许多字,他来选,又叫这洪亲家跟着参详。最终大哥名便是单一个章字,唤作郦章。
    原本官家登基三十载,便有许多庆典,如今也是便宜了大哥了。连同着大赦天下,即除十恶外悉赦,又赐民羊酒,免受灾之地并北地租税等,也一并添了大哥的大名儿。这却是梁宿等因在宫中,躬逢其会,就地向官家请旨来。
    有此一喜,晚间饮宴便格外畅快。各蕃使消息灵通的,算算日子,入京时便携了要贺皇孙降生的礼物,消息不灵通的,入京之后便也知晓,也匆忙凑齐。晚宴时,便有许多人向官家、太子道喜。洪谦周遭也有许多人与他喝酒说话,郦玉堂身在殿内,心下固喜,面实尴尬。
    申氏处境却比郦玉堂要好些,玉姐虽是头胎生得艰难些儿,胜在底子好,生完孩子还看了儿子一眼,见秀英抱了,旁边是申氏,又有小茶儿与胡氏等看顾着,屋外是吴王妃等人,想来没个差错,她一歪头便睡了。朵儿等上来打清水与她擦身,申氏看一眼孙子,嘱咐朵儿一句:这一月里不能下地,休坐浴,也休洗头,只拿湿手巾擦擦。出了月子便好了。
    秀英看不够这外孙,及申氏说话,方恋恋不舍,jiāo申氏手上抱上一抱。申氏也不客气,抱来好好哄了好几句儿,看这孩子生时哭得极宏亮,眼下却睡着了,眼里不由流下泪来。秀英悄声道:且忍一忍,往后日子还长哩。那头胡氏却叫人去备下清水,煮得滚滚,放一旁凉了:等哥儿醒了好喂一口。
    终于,申氏不舍道:jiāorǔ母带着罢,两宫还在听消息哩。我能混进来,已是万幸,再在这里久了,恐有人说话。秀英道:叫她们看着罢,我与你一道出去,晃一晃人的眼罢。
    出来时,众相好的命妇一拥而上,申氏擦一擦眼睛,悄悄儿趁势退往一旁,吴王妃媳女众多,掩着她往一处说话。那头秀英已经说了:是个哥儿哩!诸命妇一齐欢喜起来。吴王妃悄对申氏道:这是好事,哭个甚哩?!申氏大嫂世子妃,悄将自己一块gān净帕子换了申氏手里湿帕。
    众人攘动一番,又齐往与两宫贺喜。慈宫早在诸命妇当到与她朝贺之时少了许多人,便使人探问过了,亦遣心腹宫人往来探听,却并不靠近,连同淑妃,她都嘱咐:太子犹可,太子妃一颗心十七八个窍,休看她如今生产没力气,你离得近了,不定着了她的道儿,远着些。宫里过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儿,自有其不凡之处,终悟了哪个好惹、哪个不好惹了。
    中宫因气恼,也不亲去,却在慈寿殿里逗弄宫才人所出之女,宫中唤做十一娘的小皇女,看十一娘与十二娘姐妹两个并头躺着,口内咿呀。待消息传来,东宫有子,中宫不由恨恨,女儿还不逗了,整一整衣裳,忍着气叫人去道一声喜。派去的人还到东宫,往东宫去的一群人又回来了。
    慈宫倒稳得住,先与秀英互致欣喜,及中宫面上略显不愉之色,慈宫反出言斥责:你欢喜得笑也不会了?却与秀英和气说话。
    秀英今日心绪极佳,百姓人家里,女儿生产里,娘家母亲也多有不在眼前的,今日既得亲看着女儿平安生产,又与她生了个白胖外孙,秀英心中欢喜之qíng较之她当初生了金哥、珍哥也不遑多让。外头百姓家里,也盼着出嫁女一索得男,好在婆家站稳脚跟,何况宫中?
    是以秀英如今看谁都是个大好人,中宫面上不快,她也不去计较,慈宫和颜悦色,她更有礼以对。与洪家jiāo好的人家都欢喜,却也有那一等离得远的,又或眼明心亮的,譬如苏夫人,看慈宫如此作派,暗道:她莫不是又有甚打算了?
    慈宫的主意也渐定了,舍了个若即若离的皇后,与太子妃好生相处。外有原侯父子,内里她与淑妃现也与东宫没个好冲突的事儿了。虽有宿怨,只消东宫还有别个仇人,她又护着东宫,亲如一人是做不到了,东宫不落井下石却是能做得到的。与东宫jiāo恶之人也是现成的,便是皇后。于是便有今日这一幕了。慈宫不怕皇后与东宫不好,却怕她与东宫好了,自己无处卖好。
    慈寿殿里事,玉姐一概不知,她睡了一个时辰便醒,彼时宴尚未散,宫墙内外庆典正热闹着。今年天朝赢了一仗,又有皇孙降生,正该好好热闹热闹,一扫前两年的晦气。大哥生下来,官家便使人朝宫外宣扬消息,外面一片沸腾。
    玉姐醒来时,胡氏正抱着大哥,一勺一勺儿地喂他些清水喝。小茶儿一旁看了,见玉姐醒来,忙上来扶她起身道:哥儿好着哩,夫人们去往慈寿殿了。里外都为大哥降生庆贺哩,官家也有赏赐。咱大哥真个好命,赶这时节降生,满天下一齐庆贺,往后每他生日,都是这般。
    玉姐笑道:就你嘴儿巧。朵儿已唤了宫人打了水来,玉姐擦了脸、漱了口,胡氏已抱了大哥来:喂过水了,过一时便能吃口奶。头口奶水,还是娘娘亲自喂来的好。凡宝贵人家,女眷没有亲自喂养孩子的,然胡氏与小茶儿想,这头一口的事儿,还是让玉姐为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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