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呀!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出此间事实:本来我一直在推
他赧然低首,差点一头扎进身侧清流碧渊。
掩饰xing地轻咳两声,他又低声问:我是说,最后
如果她坚持抗拒,他亦不可能用qiáng。
这个问题令她颇费思量。轻蹙着眉头望天须臾,她还是没找到答案,后来只迷惘地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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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会来看我么?离别时,沅沅这样问。
他不敢给她承诺,仅淡淡笑了笑。
她亦很乖巧,默默转身离去,没有再问。
数日后,冯京收拾行囊,离开了余杭,回到江夏的母亲身边。
他没有在江夏找到期盼的平静。无论面对书本还是闭上眼睛,余杭的一切都好似历历在目,时而是帷幕后的影子,时而是水岸边的沅沅。他开始薄游里巷、纵饮不羁,却仍难以抹去那反复掠过心头的一幕幕影像。
母亲因此常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时摇头叹息。
京哥儿该寻个媳妇了。邻居的婶子见状了然地笑,对冯夫人说。
此后多日,冯家的主要宾客便是说亲的媒人。最后冯京不堪其烦,向母亲请求再度出行。
这次你想去哪里呢?冯夫人问。
冯京也屡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像是不由自主地,他最终选择的目的地还是余杭。
去莲花坞找沅沅,原本只是想看她一眼。
但一开始,从他问到的本地人眼神和口吻里,便觉出一点异处。
王沅沅?他们通常是重复着他所说的名字,然后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才向他指出沅沅的居处。
当他看见沅沅时,她正抡了根船桨,从她家茅糙房中冲出来,恶狠狠地追打两名贼眉鼠眼的男子。
她追上了一个跑得慢的,啪地一声,船桨结结实实地击在那人腿上。
她把船桨往地上重重一顿,手腕上的金钏随着这动作晃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敢找上门来说些不gān不净的话,老娘见一个打一双!她倒竖着眉头,扬声宣布。
被打之人连声呻吟,一瘸一拐地继续跑,一边跑着,却还不忘回头骂她:肚子里怀着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还有脸装三贞九烈!
冯京讶然,着意看沅沅腹部,才发现那里确实微微隆起,她应是有身孕了。
沅沅闻言也不予争辩,探二指入口,响亮地chuī了个口哨,立即有条黑犬从屋后奔出。沅沅一指前方那人,命道:咬他!
黑犬应声追去,那人一声惨叫,抱头疾奔。
沅沅得意地笑笑,提着船桨准备回屋,岂料这一转身,整个人便全然愣住,僵立在原地,无法再移步。
冯京立于她面前,微笑着唤她:沅沅。
她没有答应。默默地看他片刻,一只手局促地抚上了凸显的腹部。
他留意到,小心翼翼地问:我的?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他敛容肃立,好一阵没再说话。她两眉微蹙,一会儿低头看他足尖,一会儿又不安地掠他一眼,可怜兮兮地,像是在问:你不相信?
令尊他终于又再开口,才说出此二字,立即又改了口:你爹爹,在家么?
他出门打渔去了。沅沅回答。
哦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么?
王阿六。
那你翁翁叫什么?
王有财。
你公公呢?
王富贵你问这么清楚gān什么?沅沅警觉地反问:他们欠你钱了么?
嗯,不是这叫问名,提亲之初,理应叙三代名讳。冯京解释,对她呈出温柔笑意,沅沅,我想娶你。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须臾,忽然放声痛哭。
从来没有这般大的姑娘在他面前像孩子一样地哭泣。他慌得手足无措,忙牵她回到屋里,好言劝慰许久,她才略略止住。
然后,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睁大那双犹带泪痕的眼睛热烈地看他。
为何这样看我?他微笑问她:我脸上有元宝么?
没有。她认认真真地回答:可是,你比元宝好看多了。
新妇
5.新妇
冯夫人最后勉qiáng允许沅沅进门,完全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分上。迎亲之前,她一想起沅沅低贱的家世就摇头叹息,不时抹泪,而过门后的沅沅也每每有惊人之举: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临近中午时回来,捧着一盆在河边洗完的衣服;赤足在院中跑来跑去扫地晾衣服,渴了便奔到井边吊起一桶水仰面就喝;为捉一只逃跑的jī可以爬到屋顶上去
冯夫人为此委婉地劝她,她却浑然不晓有何不妥,例如劝她穿鞋,她慡朗地一摆手:没事,地不凉!劝她别喝生水,她则说:煮过的水没那么甜,就别làng费柴火了。
后来冯夫人搬出小孩来耐心跟她解释,说这样做对孩子不好,她才一一改了。
此外她还有许多坏习惯,诸如喝汤太大声,偶尔说粗话之类,常让冯氏母子看得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不过,她有个最大的优点:她真诚地爱着她的丈夫和婆母,并且不吝于表达。
为了让冯京和冯夫人觉得开心,她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虽然往往做过了头:为冯京磨墨会让墨汁飞溅到他脸上,为婆母捏肩捶背会疼得冯夫人暗暗朝儿子使眼色,示意他让沅沅停止
沅沅是个好孩子,后来冯夫人私下跟冯京说,叹叹气,虽然有一些坏毛病,但,你慢慢教她,让她改过来就是了。
冯京很高兴母亲终于肯接纳沅沅,逐步去教沅沅改正以前的习惯,而她也确实在认真地学,不过,总有一些内容是屡教不改的,比如她对他的称呼。
大概因为冯京一开始告诉她的就是他的大名,她后来对他便直呼其名,无论有人没人,见了他都会立即欢欢喜喜地唤:京!
你不应该这样称呼我,冯京也曾向她说明,妻子不能直呼其夫之名。你称我夫君、郎君,或我的字当世都可以,就是别再叫我京了。
当世?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大笑话,立即哈哈地笑起来,那乐不可支的样子看得冯京也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字有所怀疑,反复琢磨其中是否真有可笑之处。
而她的理由只是:你这小名太难听了。
经冯京qiáng烈要求,她终于答应不再当众称他为京,但后来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她相当健忘。
有一日冯京请两位州学同舍到家中做客,之前嘱咐沅沅好好做两个菜,她猛点头,乐呵呵地准备去了。而当天酒菜之丰盛也大出冯京意料,jī鸭鱼ròu都有,彼时他们家境不算好,冯京暗自诧异,不知沅沅怎么有足够的钱买来这些,但因同舍在场,也不便去问她,邀二人入席,把酒叙谈。
酒过三巡,沅沅忽然挺着大肚子从内室冲了出来,捧着一盘螃蟹喜滋滋地摆在桌上,朗声笑对冯京说:京,这是我刚做好的,快请你的朋友尝尝!
二位同舍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沅沅见他们不立即动箸,便自己抓了两只螃蟹,往二人碗里各放一只,笑道:吃吧,别客气!
虽然很有扑倒捶地的冲动,冯京却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动声色,朝两位目瞪口呆的同舍略笑笑,道:拙荆厨艺粗浅,让二位兄台见笑了。
同舍也忙赔笑,礼貌地称赞:嫂夫人手烹佳肴美味非常,我辈今日得以品尝,真乃三生有幸。
冯京只求沅沅快些退去,便对她说:母亲这几日胃口不好,还请娘子入内陪伴,相从照料。
沅沅应道:阿姑晚饭吃得早,现在已回房歇息去了。
哦冯京思量着,又道:娘子劳累一天了,也请早些回房安歇罢。
不累不累,沅沅摇头,连声表示她对招待客人之事很有兴致,你朋友难得来做客,我哪能躲在房中偷懒呢再说,我就怕闲着,整天坐着躺着,反而会腰酸背痛。
冯京心下无语凝咽,亦不好对她公开表示不满,只得由她去,自己举杯祝酒,将话题引开,惟望同舍不要太注意他这位夫人。
但是,沅沅的表现实在很难不令人注意到她。生怕客人吃不饱,她不停地穿梭于客厅和厨房之间,为他们加菜添饭。见客人碗中米饭快没了,不待他们有表示便自己跑去添给他们。客人忙起身道谢,她很高兴,也越发殷勤了,索xing捧了一大钵米饭在怀中,见谁碗中略少一些,便随手挖一大勺直直地盖到他们碗里。
那两位同舍原是文弱书生,哪里吃得下这许多,到最后都像是跟沅沅打攻守战,在沅沅虎视眈眈下以手遮挡着饭碗,且不敢走神,惟恐一不小心,手略移开就会又被她盖满一勺。
好容易捱到饭局结束,二位同舍落荒而逃后,冯京才斟酌着词句,竭力劝沅沅以后不要在家中有男客时露面。
沅沅大为不解:为什么?我爹的朋友来家中做客,我妈就是这样招待他们的。
冯京估计跟她说那些男女大防和礼节仪制之类的大道理她也不会懂,便找了个简单的理由:我不喜欢你被别的男人看见。
哈哈,你真小气!她大笑起来,怕什么呀,反正他们看到得不到!
冯京彻底放弃,抹着额头上的汗坐下,暗暗叹息。
面对着一桌残羹冷炙,他忽然想到起初的疑问,遂拿来问沅沅:你今日怎能买到这么多ròu食?是娘给了你许多钱了么?
她摇头,笑道:你猜。
冯京想想,还是没答案:猜不着。
沅沅笑得更开心了,得意地朝他伸出两手,在他眼前不住地晃。
他顿时留意到,她手腕上空空地,平日从不离身的金钏不见了。
他一把抓住她素日戴金钏的手腕,问:你把金钏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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