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了扬眉,微笑作答:南墙。
她展颜笑,直笑得低下了头,深深埋首于肘间。后来我只看到她双肩不停地颤,却听不见笑声,后来她再抬首时,我发现她的睫毛上有细碎的水珠。
这么可笑么?我若无其事地以指尖拂去她睫毛上的那点湿意,眼泪都笑出来了。
嗯,她点点头,低眉腼腆地笑,真可笑。
第十章 丑闻
(由本章节由 :2552字)
韩氏料理完儿子婚事,回到公主宅中,我与梁都监把最近发生的事逐一告诉她,她大感惊讶,直指杨氏大胆,对公主无礼之极,从此后,但凡驸马母子出现在公主面前,她均寸步不离,驸马与杨夫人进呈公主的食物她都会命小huáng门先试过。驸马看在眼里,自然颇为尴尬,加上那日之后,公主面对他的脸色尤其难看,犹覆寒霜,完全不理不睬,他自觉没趣,也尽量回避着不见公主。
杨夫人觉出韩氏对自己的提放,也是大不痛快,明里暗里常对韩氏冷嘲热讽。
八月中韩氏为公主整理换季的服玩器物,见去年公主用的定窑孩儿枕搁于柜中没有再用,便取出来对公主道:我看今年公主榻上换了磁州绿釉刻花枕,这孩儿枕好好的,闲置着很可惜。我儿子刚成亲,公主若不再用孩儿枕,不如便赐给我儿子和新妇罢。我也想请公主赐他们这个好彩头,让他们来年给我添个胖孙子。
公主看了没看便答应了:你喜欢就拿去罢,我闲置的那些衣裳器物你也可以再挑挑,若有你新妇能用的只管拿去用,就算我赏她的。
韩氏喜不自禁,再三谢过公主后便又去挑了些服玩器物,送到公主面前请她过目,并请我作一下记录。公主也只瞥了一眼,对她说: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必记录了,你找两个小huáng门,直接送回家罢。
韩氏又询问般地看看我,我也对她含笑道:既然公主这样说了,郡君直接带回去便是。
韩氏连声道谢,我随后命人包装好这些物品,吩咐两个小huáng门,在韩氏下次回家时候帮她送过去。
她决定次日回家,那天陪公主进过晚膳后才出发,天色已晚,因她家在公主宅后方,她便带了小huáng门从后门出去。而出发没多久,其中一个小huáng门便匆匆跑回来找我,说:国舅夫人截住韩郡君,说她私自偷公主宅中的东西回家,正在后门骂她呢。
我立即赶过去,果然见杨夫人正咄咄bī人的要韩氏出示公主赐物的凭据,韩氏气苦,红着眼睛反复辩解说公主面赐,并无凭据,杨氏不听,坚决不许侍从放行。
我上前将公主赏赐的过程向杨夫人讲述了一遍,她只是冷笑:我就知道郡君会搬来你这大救兵。韩郡君与梁先生qíng同母子,这些年来,谁出了事都会为对方遮掩,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和颜道:夫人若不相信怀吉所言,不妨亲自去问公主,看赐物之事是否属实。
公主?只要你梁先生在公主面前说一句话,死的都能变成活的,没发生过的事,公主自然也觉得是发生过的了。她靠近我,在我耳边一字一字地道,你说我在她的酒里下了药,我倒想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种了什么蛊。
我默然直视前方,置若罔闻。她没有再纠缠器物的事了,但冷面扫视着我们,带有示威的意味,片刻之后才转身离开。
我感觉到,她一定派人暗中监视着我们,yù寻出错错处借题发挥。于是,我也多次告诫公主身边的侍从侍女务必处处小心,切勿生事,但不久后,一桩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翌日,我正在梁都监那里与他议事,忽见杨夫人带着几名家仆进来,而其中两名家仆还押着一位衣冠不整的侍女,我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笑靥儿。
梁都监也颇惊讶,立即问杨夫人:夫人这是为何?是笑靥儿冒犯了你么?
杨夫人自己走到主座前款款坐下,这才开口:都监别误会,公主的人,我哪敢动她分毫?适才我路过张承照住处,不巧看见笑靥儿正从里面出来,就是这副样子,边走边系裙带,那粉面含chūn的模样真是美呀,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所以就请了她过来,让两位梁先生都看看,一同欣赏欣赏。
她明显是指笑靥儿与张承照有不轨之事,而笑靥儿也未反驳喊冤,只是低头嘤嘤地哭,我大感不妙,与梁都监相视一眼,见他也是神色凝重。
此中或有误会,夫人可问过他们两人?梁都监斟酌着,先这样问。
杨夫人一瞥笑靥儿,回答说:我也怕有误会,所以特地进去找张承照,想问问他,看他们刚才是在下棋呢,还是投壶呢。不料才推门进去,那小子看见是我,立即抓了件衣服拔腿就跑,还光着两个膀子,鞋都穿反了,现在也不知上哪里躲着了,不过,却在chuáng上留下了点东西,我让人带了来,请二位过目。
言罢她侧首示意,立即有家仆上前,揭开一个布袋,哗啦啦地将其中事物倒在我们面前的案上。我们粗略看了看,见其中有几幅chūn宫图,两三个类似玉清给公主看的那中瓷粉盒,一瓶小药丸,瓶身上也绘有秘戏图,其中最触目惊心的是,一个木制的男xing器官。
张承照一向轻佻,常与侍女们调笑,而笑靥儿平日也不大稳重,两人做出这等假凤虚凰的事倒也不出奇,何况笑靥儿如今这神qíng,等于是默认了。
我赶到羞耻,也因此事觉得恼怒,脸上像是倏地着了火,开始发烫。杨夫人看着,又勾起了她那无温度的刻薄笑意,故意问我:梁先生,依你之见,此时该如何处理?
我说:稍后我会把张承照找来,闻名缘由,若此事属实,自会触发他们。
她却不满意,乜斜着眼睛瞅我:那若他一天找不回来,你便一天不处罚?这丑事他们肯定做下了,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张承照过来也赖不掉。如何处罚还请两位先生当机立断,乘早决定,免得拖久了,怕是有人会多加猜测,生出些不必要的流言。
梁都监便问她:那夫人准备如何处罚他们?
杨夫人一指笑靥儿,道:先脱了这小贱人上衣,抽二三十鞭,再捆好手脚,让她跪在院中示众三日,张承照找回来,也一样处置。三日后再将这事报呈宫里,是杀是剐,任凭官家做主。
笑靥儿一听,立即放声大哭,边哭边哀求我与梁都监救命,我闻之恻然,便对杨夫人说:此事尚未查清,再说他们两人皆是宫中之人,案qíng须先报呈帝后,再请他们遣入内侍省的都知前来处理,在此之前,不宜对他们施以刑罚。
她却不依不饶:寻常人家的男女若有通jian之事,都会被抓起来游街呢,何况是宫里的人,这秽乱宫廷是天大的罪,当然更应该严惩示众紧盯着我,她加重语气,特意qiáng调后面的话,杀一儆百。
我摆手,仍好言相劝:未经审理便为他们定罪,且如此惩罚,必会使此事彰灼于中外,徒惹非议。夫人容我先找到张承照,查清事qíng经过,若真有此事,我自会请后省介入审理,按宫规为他们量刑定罪。
她呵呵一笑:梁先生如今也怕人议论这等丑事了?竟如此维护他们。笑容渐渐敛去后,她对我侧目而视,道,前日驸马说个词给我听,我觉着挺有趣,但今天又把那词的意思忘了,现在想拿来请教先生,请先生再给我解释解释。
稍作停顿后,她说出那个词:兔死狐悲。
后来那一瞬,我保持着沉默,但却听门边有人作答:我不知道什么是兔死狐悲,只知道有人狐假虎威。
是公主的声音,她缓缓入内,身后还跟着张承照和韩氏。
7.对饮
(由 4393)
公主径直走到杨夫人面前,半垂目,冷冷看犹保持着坐姿的杨氏:你所在之处,是我的公主宅;你指责的人,是我的奴仆。你虽是驸马的母亲,却不是我的家姑,对这宅中上上下下的人来说,不过是一过客,却又是借了谁的胆子,敢欺负我的人?
杨夫人瞥了瞥她,又漠然将眼光移开,微微仰首道:是不是家姑,天下自有公论,我如今不与你计较,现在单说这宅中丑事。寻常人看见案发,还有检举揭发一说呢,而这事就发生在我眼皮底下,我岂有不管之理?说出来,可不是要欺负谁,而是为帮公主端正这宅中风气。否则,若这等事沿袭成风,宅中这些下人,管他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往一个房里钻,传出去,人家恐怕会说公主管教不严,乃至有更难听的说法也未可知。
这时张承照忽趋近两步,微瞠双目做不解状,对杨夫人说:国舅夫人,你要检举揭发,那去抓那些确实犯了大错的人呀。刚才我不过是在房中偷懒,睡了个午觉,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地让人冲进我房间把我揪出来么?
睡午觉?杨夫人嗤地笑出声,一指笑靥儿道:你会享艳福,睡个午觉也要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陪你,莫非我反倒说不得了?
这是从何说起?张承照连连摇头,又转而对厅中旁观的人说:本来我一个人在房中睡得好好的,国舅夫人忽然带人闯了进来,再把笑靥儿使劲往房里拖,几个人拼命拉扯她的衣裳,又说要把我们一起锁在房里面,还咣咣当当地把一堆东西倒在我chuáng上。我被吓得半死,也不知我们怎么得罪了夫人,被夫人这样处治。眼见着门快被锁上了,才回过神来,心想,被她如此构陷,我自己倒算不得什么,顶多赔上一条小命,但此事被人借题发挥,影响到公主清誉就不好了。于是,我奋起反抗,以一敌十,终于突破重围,冲出了房间。如今随公主来到这里,是想告知大家真相,也免笑靥儿蒙受不白之冤说至这里,他又面朝笑靥儿,问她,笑靥儿妹妹,你说是不是这样?
笑靥儿此时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止住哭泣,忙不迭地点头。
杨夫人看得恼怒,啐了笑靥儿一口,斥道:你这小贱人,装什么无辜?若是没犯事,适才怎么不喊冤?
张承照立即替笑靥儿解释:当时笑靥儿已经被夫人你打得七荤八素了,我走后或许你又跟她说了些什么,令她不敢喊冤呢?
笑靥儿会意,一边颔首一边低声道:国舅夫人说,若我敢喊冤,日后就割下我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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