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9,刚过繁忙时间不久,又未到午饭时间。佣佣碌碌的上班族已躲进办公室,吵闹的学生又困在学校中,路上剩下的零星途人,不是打扮得优间贵气的少奶奶,就是暂时撇下了生活烦忧的旅客。
城市脚步放慢了、空间广阔了,彷彿连空气也明洁变轻。
向韵放好吸尘器,坐在柜台后发呆。
铺子对面的咖啡厅在阳光中设了室外座,两个时尚的女生把桌上的糕点和瓷杯精心的摆成随兴的构图,在不同角度拍了几幅欧陆风的照片,嘻嘻哈哈的选滤镜。
与现实脱节的美态,这时份的城市,向韵很喜欢。
她坐在柜枱后趴在枱面,脚踩在櫈脚上的横木条轻轻抖着,两臂垂在柜枱外,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放空街道。
「哗,人类还能丑成这样。」
向韵懒洋洋的回头,看着大姊向澄从店后门进来。向澄一脸鄙弃的把盛着发泡胶碗的袋子和一杯手摇珍奶放在她面前。向韵大喜,立时弹身坐起拆袋子。
茶记餐蛋公子麵配珍珠奶当早餐,简直是幸福的巔峰。
掰开竹筷,嗅着诱人的汤精味,向韵夹一撮麵仍不忘回嘴:「不就叫你别照镜了吗?」向澄「噗嗤」的笑了一声抢过珍奶,一边得意地晃着中指,一边吮了六、七颗珍珠。
「嘿——!」向韵垮了脸。
也换好了衣服进店里来的,是田艺远。
「还真是悠间哪,受薪吃饭,这么好的工作哪找?」他睨着向韵劈头就道。
田艺远的脸明明是帅气的,但好看的表情从不分给向韵,对着她永远只有嘲笑或调侃两个模式。
「欸,今天准备开铺的是谁,给你多睡一小时还不知要进贡点什么。」
「说得份外事一样,排班表上大剌剌写着Marcus的名字,跟他调班时没看清楚?」
向韵今天有话要跟田艺远说,特地调了班。
他自中学起就已这副德性,老爱找架吵,但她也总奉陪就是了。
「你就是妒忌我姊疼我。」
正在检查衣架货品的向澄没半刻犹豫便发作呕声,不痛不痒道:「谁疼你,自作多情。」田艺远「噗哈」一声耻笑,她也没趣地反白了眼,继续吃早餐。
服装店是向澄的,她今年读研究所,看准连么妹向韵都升大学了,邀约两个妹妹一同搬离家。二妹向苑中学毕业后在酒吧工作两年了,一年前在红灯区也开了自己的酒吧。
房租分叁份,向苑付一份、向澄连着向韵的份一拼付、向韵则在铺子打工,以劳力代替租金。
向澄每天会在开铺前检查铺子状况和帐本,一切安好才回大学。
「今晚我和几个同学去向苑那,你们也来吗?」向澄把门牌"Open"一面翻向外,向韵和田艺远一个点头一个竖起拇指,她便笑笑走了。
开铺了,向韵便囫圇吞下早餐,把塑胶系好、丢了,留着珍珠奶茶慢慢喝。
叮噹……
「欢——……」听见店门铃噹响起,向韵才抬头,心房却轻轻一跳。
进来的男生昂藏七尺,上身一件黑色风衣,下半身却是西裤皮鞋,配搭怪异。他亮起个灿烂的笑容,随性打个招呼,向韵一颗心就飘到半天高。
「俊濠?怎来了?」她自控不了上扬的嘴角,已绕过柜枱迎上他。
赵俊濠、田艺远、蔡向韵叁人自初中认识,甚至打工也一块。
「你今天不是下午班?」田艺远提提眉:「那这儿交给你囉。」流畅地转身往后门走,立时被俊濠揪住了后领。
俊濠长得高大,田艺远即已一米八仍比他矮一个头,被揪着的窘态惹笑向韵了。
「想得美!我待会面试,现在不过放下替换衣服。」俊濠说着已走进休息室。
向韵正脚步轻盈的要跟上,店门铃噹却响起了,只好回头跟田艺远异口同声道:「欢迎!」
进来的正是对面咖啡厅那对漂亮的女生。
田艺远瞥瞥向韵的笑脸,提手放她背上轻推向休息室,小声道:「我来吧。」便越过她带笑迎上顾客。
向韵悄悄进休息室时,俊濠已脱下运动风衣,在恤衫外套上正经八百的西装褸,高大健硕的身裁把西装承托得成熟大方,煞是好看。
向韵心内又微微动盪。
「就说这套好!」她上下打量镜内的俊濠。他正打领带,瞥瞥镜内娇小的身影:「我喜欢的那套不是更严肃吗?」
「现在是应徵法官,要很严肃吗?这套精神多了。」她上前替他抚平衣襟上碍眼的小皱纹,还有他头上那撮顽固的翘勾。
他轻轻皱着浓密整齐的眉毛,望进镜内调整领带。
「别再弄了!」她拨掉他的手,调松了点:「勒那么紧干嘛,又不是上吊。」
「反正都透不过气了,没差。」就要应考心宜已久的厨艺学校,他直觉空气稀薄。
「别紧张。」向韵举起双手一拍夹着他脸颊转向自己,认真看进他眼内:「我们晚晚练习,他们不取录你就都脑残了。」
「别唤它脑残!」他抗议,但她掌心的温暖确实教他安定了点:「希望考官是女人,看形势不对还可以色诱。」说着把西装褸脱到臂上,展示二头肌。
「Body还可以,是脖子以上有点勉强!」向韵忍笑,立时被他巴了一下后脑。
俊濠穿好正装回到店面,见了桌上的珍珠奶茶,自然地拿起含着吸管吮一口:「棒!」才走到铺子外。
向韵的目光出神地徘徊在吸管上,脸颊升温了,好会才跟着他到外。
俊濠走了两步回头:「欸,你猜我买什么了?」脸上隐隐含着要洩露惊喜的笑容。向韵想一想,倒抽一口气:「没骗我!?」
「还没猜我怎骗你?」他无奈苦笑:「快猜快猜!」
「Revell的16世纪英式战舰!」她兴奋得踮踮脚。
「看你帮我那么多的份上。」他大手按住了她头顶,揉一揉:「週末上来拼?」
头顶窝心的重量与掌温叫她心脏微微跳动,憨笑起来:「嗯!」
她的笑容像和熙的阳光,他每每被也感染,笑了:「那,先走了。」
「加油!」她为他作最后打气,目送他远离了,才着迷地长叹一声,带着压不下的微笑回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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