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运回紫禁城,以亲王之礼厚葬了还有回郑州,找到燕贵人的尸体,一并运回去,以贵妃之礼葬了。闭上眼,颊边终无声滑下龙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蹲下身,探下喁璇的衣兜,摸出锦盒。
端详着,究竟是什么是他临死时都想要握住的。犹豫了片刻,霍然打开,随后便怔愣了。静躺于锦盒内,一串水晶,于月色下尽显璀璨光华:既然如此深爱,当日又何必呢!
天若有qíng 天下。舍我其谁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呼啸马声,止缰绳于辽州城外,看着眼前靠碑默坐的女子,颙琰才知一切确是事实,跃马而下,看向远处的士兵,两人见着了皇上,似已隐隐知道仪亲王恐已大势已去,仓皇离去。没有多理会,他快步奔至坟前,看着碑上偌大的字,清晰的告诉他,因他的一时纵容,竟失了这一生的唯一的朋友。
承傲呢?他仍旧不敢相信的问着,几日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与他据礼力争的人啊,怎就会如此亡了呢,纷乱已平,他本该活着辅他一起治天下的啊。
死了。清冷的音,昭示着心痛。
尸体呢?
埋了。
呆滞了须臾,他突然冲上前去,不顾身份的刨土,冲动至极。他不信,就算死了又怎能埋在这地方,设个如此清冷的墓。他要带他回紫禁城,替他修庙建祠,赐他一生荣耀。
你做什么,想让他入土都难安吗?终于回了些许神的凝雪,震怒的开口,她不容许任何人再来扰了燕大哥的清梦,纵然是他也不许。
朕要带他回紫禁城,朕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如此凄凉,帮朕忙,帮朕一起挖啊刚才那两个士兵呢,帮朕去叫他们回来,一起挖啊!
燕大哥要的不是功与名,那些东西简直就会玷污了他,如此这般于他而言已经够了,活着的他都不在乎那些了,死了还会在乎吗?他要的只是清净,求你将这方净土留给他,别再扰了他了。终于止住的泪再一次倾泄而出,言中之音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不再如方才般的沉闷。
停下了动作,良久后,他突然抛下身份,与凝雪并肩而坐,紧紧的搂她入怀。死者已矣,可悲的其实皆是那些个活着的人,此时的凝雪心有多痛,他似能感觉到。没有安慰,言再多都是多余,他只是拥着她,伴她坐着。
直至月落日升,天色方亮,旭砾终于带着人马于这一片荒芜中,寻着了他们,寻着了这座孤坟。他才带着累跨了的凝雪上马离去,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回到太原后,凝雪才方知,等着她的噩耗远远没完,横亘于眼前的一具具尸体,连泪都已流不出了,或是已经麻木。多少人为了成就她的幸福而亡,她呢,真该幸福吗,还是该追随而去?摸向肚中的胎儿,她不能啊,她要看着这孩子健康的成长,要替皇后给予二阿哥双倍的爱。
凝雪,别伤心了,他们的亡不是为了要让你内疚的,你要幸福,替皇后替甯儿替承傲一起幸福,过完他们未能来得及走过人生,替他们看未能看到的嘉庆盛世。沐阑柔声劝着,所有人都跟随皇上去打点回京的一切了,满屋只剩她们两人,终于觉得出奇的静。
放心吧,我会的,风雨都熬过来了,凝雪怎会是轻易说放弃的人。纵然她想,也要如沐阑所说那般,坚毅的活着,让他们的死皆变的值得。
那便好,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看她能如往常般坚qiáng,她的愿也了了。
你要走?
恩。紧握住凝雪的手,想隽刻住那熟悉的体温,她换上qiáng笑继续言道:你也知道紫禁城压根就不适合我,我和你不同,你有了孩子有了皇上,那儿对你来说已是个家。皇上已经答应让我趁乱离开,你啊,一定要幸福,也只要记得祝福沐阑幸福就够了。
你会幸福的,凝雪也会永远记得你,有空的话来京城玩玩,这样我也有机会出宫偷溜一圈。凝雪轻笑言道,不qiáng留。她比谁都更清楚沐阑为何选择离开,怀城在给她的信中已言的再清楚不过,初有的震惊已过,知道自己还不起她什么,不如让她自己慢慢释怀,也许人生何处不相逢,有一日她会悟了一切,会重遇了怀城,他们之间或许会有另一段传说,她还年轻,实不该再回紫禁城耽误一生。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更多感qíng尽在不言中,她会回来,有朝一日待她终于放下了一切,她一定会携着爱人重游故土,重寻故人,重温故事。
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热河、太原两役更让百姓诚心的爱戴着嘉庆以及人人心目中的女中豪杰凝妃娘娘,以一人之身挡敌军千军万马早已成了街头巷尾的美谈。紫禁城里也已无人再敢提太上皇遗命一说,她受的是夹道欢迎,正如自己曾许诺那般,终于还是风风光光的回了紫禁城,只是这喜悦却除了皇上便已再也没人陪她分享。
季chūn五日,嘉庆皇帝赐已故皇后溢号为孝淑,葬于太平岭,为表敬重与思念更在此地修建了自己的寝陵,名曰昌陵。几日后,应群臣联名相奏,叶赫那拉。凝雪xing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己特册封为皇后,掌管凤印,辅佐皇上整顿六宫,食正一品俸禄。
以前待在这宫里头种有言不清的怨,现在回来,一切终于完了,才发现,原来这样的安逸也是一种幸福。靠在龙肩上,凝雪嘴角肆意的扬着笑,感叹的言着。
你真的觉得幸福吗,那就好,朕总要让承傲安心,不给你幸福,怕他晚上还会来找朕算这一笔帐呢。紧紧的搂着她,只要她真的能放下一切,深觉幸福,让他付出再多又如何。
呵原来皇上怕这事啊,那您以后可别尽想着能欺负我了,说不定燕大哥一怒之下真的会来找您哦。偶露的俏皮昭示着她现在是真的幸福,才能如此的娇笑在君怀。
宠溺的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这张脸怕是他永生都瞧不够了:朕宠还来不及,怎舍得欺负你,何况承傲虽不在了,还有旭砾,我可不想再有人一怒为红颜!他的皇后身边怕是永远都少不了那些个护花使者。
皇上,你说恭亲王和甜湘他们会隐居在哪,如此娇贵的两个人真能适应平民百姓的生活吗?
也许哪都没去就安静待在京城,又也许哪都去了,走遍了天下,说不定他们两走着走着便能遇见了沐阑和怀城呢。
是吧,他们都相信所有人都会幸福,沐阑会遇见怀城尝试着接受;甜湘和恭亲王也会快意逍遥于人间,所有人都能如他们这般的幸福。只是幸福究竟是何定义也许在这紫禁城里真要永远寻到怕是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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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叠叠假山围绕的御花园内,飘dàng着秀女们事事都觉新鲜的笑语声,到底还是不懂宫中的规矩,迂回长廊中或笑或闹,好不热闹。
凝雪瞧了许久后终于收回眼神,靠在亭边端坐着,脸上依旧还是那抹淡若清风的笑,想着自己此刻的心qíng许是和当日的皇后初见她们时一样。浓浓的羡慕,好想一切在从头来一遍,和沐阑天天笑闹,偷偷的睨着仪亲王心动,想着想着难掩的愁容。
皇后娘娘,是嫌她们太吵了吗,奴婢这就是教训下她们。一旁的宫女瞧着皇后的脸色不对,赶紧恭维的言道。
不用了,年轻都是这样,让她们闹吧,多闹点以后能供着回忆。傲儿呢,又跑去哪儿玩了?对于宫女的谄媚,从前的她甚是厌恶,从来只习惯了梦铃那种坦dàng的乖巧伶俐,日子久了便也明了,这也不过是她们的生存之道,宫里头从来只是这样,一直都没有变过,依旧是处处有着尔虞我诈。
回皇后娘娘,皇上召阿哥们觐见呢。要找人去养心殿外侯着吗?
不用了。皇上日理万机,也难得有机会和那些孩子们聊聊:你瞧那些个丫头背后有几个往后是会有故事的?
娘娘,看您要看的是哪些个故事,若要如从前您那般,怕是还真没能几人呢。刚从膳房端来糕点的梦铃赶紧接口道,就娘娘抛出的这问题,让这些个新来的宫女怎么回啊,若回个不好,让有心人听去了还不是惹来了祸端。
瞧你那嘴活生生的甜呢,有空教教那几个宫女,往日被别的宫挑去了,也能保保命。如本宫那般的故事,还是盼那些个丫头永远别有,倒也快乐。早chūn的天还有些微微的寒,她边说着边搓着暖炉取着暖。
娘娘能凤舞九天,这般的故事难道还不好吗?一旁的宫女摸透了皇后的个xing,倒也大胆的问了。
呵呵还记得本宫当日曾和澜贵人说,即便做了皇后,也未必能凤舞九天。原来啊,聪明女人要的并非是凤舞九天,只要让自己爱着的人难以割舍,永远疼着便好。说着,她勾起唇,淡淡的哀。
梦铃忍了许久,在见着她浮上眉的愁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后今个儿是怎么了,尽念起些故人,也许阑贵人现在幸福的很呢。
故人!只此一词,亦让她念起更多,仅留下一生骂名一串水晶的仪亲王,那个到死都想尽办法让她记至一生的男人,征战天下怀中却始终揣着那串水晶,这般的爱若早言些时日他们这些人的故事会否有些不同呢,终还是难忘皇上给她那锦盒时心坎儿的悸动;宽容大度了一生的皇后,最后却只带走了孝淑的名;还有伴了她半生有恩有怨最后皆一笑泯灭的甯儿,害过她甚至差点夺了她的命,最后却用自己的命还尽一切;那个错爱过自个儿误了幸福的沐阑,也许正如梦铃所言现在正幸福着呢。
还有承傲,当日权益之计下为bī他能真正放下她,远离宫中世俗之争,她亲手杀了他。他现在还好吗,终于可以毫无牵绊的遨游天下,真的能如当日他自己所言,替她找到个比她更完美的大嫂吗,也许正找到了吧。
怎么了,谁惹朕这皇后不开心了?孩子的笑闹声传来,紧随着颙琰也跟随而至,嘻笑着入座,岁月打磨后的他,越发英气了。
闻声,凝雪酝笑转头,华美雍容,依旧足够黯淡下一切光华,没呢,只是想起了些故人,一个曾说想一辈子替臣妾画眉的故人。
是他吗?爱新觉罗。永璇大清史书上的一代忠臣仪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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