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故意停下来给她机会了,那死丫头还是只知道一个劲地看,他的背影有那么销魂吗?真是个不着家的野丫头,只知道留恋外头的野花。
七哥哥,你在说什么啊?美人听不清,但是总记得临出门时爹爹的jiāo待,要试图多了解一下段子七,那样才能亲近得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洛阳?
你要赶我走吗?
哎,我是为你好,一个待嫁的姑娘离家太久,没有男人会喜欢。子七哀叹,一脸凝重。
你也不喜欢吗?
我也是男人。
那人家过些天就走。
真乖。子七很想吐,谎话不是面对任何女人都能说得出口的。
可是这姑娘不走,那死丫头就算回来也麻烦,她不擅长和千金小姐相处,然而这姑娘不比王家千金,好歹是他爹亲手写了信jiāo待说要好生照顾的。子七了解他爹的脾气,要真闹出什么事,只怕九金和他还没见面就能杠上。
所以,她要继续闹别扭也好,等他先和娘联手把这麻烦弄走,然后再把她揪回来独自凌nüè!
第十六章
后来,那天下午,在明德门的那场闹剧后,项郝又带着九金马不停蹄地去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那是娘的坟墓,是自从师公当年以她的名义立完这个墓后,九金再也没有来过的地方。
碑上的字倒是依旧清晰可见,碑前有焚烧过纸钱的痕迹,四周的野糙也看得出jīng心打理过。之后,九金才知道原来师公也并非真的没心没肺,虽然他三年没回长安了,可他还是雇了人时常去帮娘打扫坟墓。
于是,九金明白了,她家师公从来不讲真话的原因是,他习惯把真话都付诸行动。
唐九金,你又思什么chūn了,到你出牌了!
想得太入神了,直到红扁的声音传来,九金才震了下,双眼迷惘地冲着面前三人眨着,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哦,到我了哦出哪张好呐唔,哎呀,原来我自摸了!
九金自言自语地研究了半天,忽然把手里的马吊牌一摊,猖狂地大笑了起来。整个道观,都被她的笑声贯穿了。
这把不算。坐在九金对面的道姑很耍赖地把桌上的牌揉乱,大叫。
凭什么不算?为什么不算啊?我又没有诈胡!欺负人也不带这样明显的啊,打了三个时辰了,只有她们胡的才算,她胡的都不算。这哪是找乐子啊!
哎哟,你还真是被你那个七哥哥养坏了,现在懂得反抗了啊。没有为什么,师姐说不算就是不算,长幼有序,当然要听师姐的。现在的九金不同往日了,有师公在是打不得了,她们也只能在牌桌上欺负她一下。
你们不要一直这样欺负九金啦。红扁总算说了句公道话,要是把她惹火了,三缺一就没人顶上了。
九金张着嘴,哑口无言。
她敢不顶?!是她前两天硬拉着我们打马吊的,现在把我们的兴趣培养起来了,她要是敢撒手不管,师公的面子我照样不给!被称作师姐的人倏地起身,猛拍了下桌子。
那气势,吓得一旁三人齐刷刷地瑟缩了下。
九金感觉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马吊果然有使人疯狂的能力,她错了,不该拖人下水的。
哦?你想造反?忽然,有道yīn沉沉地声音飘来。
刚才还豪气gān云的师姐顷刻间就软化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师公,你误会了,我哪敢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九金不陪我们打马吊,就把你拉上一块打,上层领导和下层主要gān事要打成一片才好嘛。
九金歪过头,偷偷地冲着师公招手,一脸欣喜。
打从那天从明德门回来后,已经三天了,师公每次出现都会给她带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让她想不欢喜都难啊。
唔可是,为什么他今天是空手来的?那他一大早到哪去了?
都出去,我有话跟阿九说。项郝不屑地扫了眼面前的牌桌,一瞧见这种东西,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段子七。见另外三人很听话地迅速离开后,他又冲着落在最后的红扁叮嘱道:红扁,去房里帮九金整理衣裳。
咦?红扁停住脚步,颇觉好奇,要搬家了吗?
为什么要整理衣裳?九金困惑地看了眼红扁,又看向师公,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她又要被人抛弃了。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还是很准的。
师公晃到桌边,拈起一张马吊牌,打量了会,嗤笑道:段子七派人来接你了。
你要赶我走么?九金觉得有点委屈,她没有吃白食啊,每天都起得很早,帮大伙一起打扫道观。还会很主动地去帮老道姑敲背踩腰,唔虽然说是有银子赚的,不过这个行为本身也是尊老的一种体现呀。
你不想回段府吗?他没有回答她,反问道。
我九金以为自己会很gān脆地说不想,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项郝冷笑着斜睨她,朝着愣在门槛边的红扁命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红扁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九金,不qíng不愿地跑开了。
九金无措地用双手绞着衣角,不安地偷瞄着师公,好像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总觉得有点害怕。
别哭丧着脸,你又不是去受刑,只是回去继续骗吃骗喝而已。你不是跟红扁说,骗吃骗喝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吗?自从听红扁描述过九金的这番论调后,项郝就一直觉得这丫头欠教育。
幸福是幸福,可是那是偷来的幸福呀,寄人篱下不安稳。
偷来的?这形容倒还满恰当,看来九金是真的不傻了,或说是真的长大了,以前的她是怎么也说不出这种话的,你不是常和红扁说段夫人待你视如己出,还有你那个七哥哥,据说要比我好得多。这样,还觉得不安稳吗?
该死的红扁!九金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她说悄悄话了,转眼就全传开了。面对师公的bī问,她扁了扁嘴,想了会,才道:视如己出到底不是己出的呀,娘还是别人的娘,哥哥也不是自己的哥哥。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家,可以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想哪天会被人抛下。
只要一想到那晚七哥哥说她是包袱,九金就觉得好烦躁。她原来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成功的包袱,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可是被他这么直接地说开了,就觉得好难受。
你还是很气我当初把你丢在道观吗?虽然她也不会常刻意提起这事,可言谈间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时常会让项郝觉得有点愧疚。
唔当然好气,可是她不敢说。
真是个很小心翼翼的女孩,项郝没作声,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想来这些年的生活让她压抑惯了吧,连原本那一点点小个xing都被磨光了。看着她yù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有点心疼,轻叹了声,阿九,你是真的喜欢我?
唔嗯!她犹豫了下,用力点头。
确定?
确定做什么要一直咄咄bī人嘛,九金好怕他再继续问下去,她会回答不上来。
你难道不觉得那只是一种依赖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十五岁,他二十三,这样的年龄差距,很容易就会产生依赖心理吧。
不是吧九金下意识地否认,努力想在记忆里找出qiáng有力的证据反驳,我看见你跟姑姑在一块有说有笑,就会觉得很难受。所以,那天那天看见你们在chuáng上滚来滚去,我才会那样
那段日子九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时候的师公很疼她,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他总是一笑置之。即使那晚她故意装傻把玄机姑姑踢上chuáng,然后自己爬上师公的chuáng又哭又闹,他也只是把姑姑送走,然后回来抱着她入睡。
然而隔天一早,师公就走了,一走三年。
那天我只是让玄机来帮我换chuáng帐子。他们顶多只是在chuáng上爬来爬去,离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啊?那你跟玄机姑姑?难道是她误会了整整三年?
师徒而已。他扬起一抹极其寡淡的笑容,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误会他和玄机的关系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口解释。
那姑姑行刑那天,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算什么啊?
我有要死不活吗?我忘了。事实上,难过是真的,暂且先不论他们之间那种名义上的师徒关系,玄机也算得上是这世上少数懂他的人。何况,如她那样的一个女子,一身骄傲,却生生被那些男人给毁了,他当然要惋惜难过一下。
道长,我们家小姐可以走了吗?
九金刚张嘴想说话,就被龙套的声音压了下去,这个人就是和他主子一起凌nüè她的最佳帮凶。
害得九金下意识地往师公身后躲,她在想,如果答应回段府,她会不会又需要跟在马车后头一路跑回家?
项郝扫了眼门边的龙套,忽然很认真地问向九金:你真的不想回段府吗?那如果我要你现在跟我走,你愿意么?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长安了。
永远不回长安?这一次他不再抛下她了,愿意带上她一起离开了,可是她却犹豫了。
长安还有让你放不下的东西吗?
能能给我时间想一下吗?太突然了,她承受不起啊。九金总是不知道她家师公到底在想什么,他可以一边很冷淡地笑,一边说着很ròu麻的话。像玩笑,又像是发自肺腑,跟这样的人相处,好患得患失啊。
想什么?想段子七么?他很直接地点出了她的心事。
九金颤了下,坚决否认:才没有!
她又不是傻子,做什么要想一个总是欺负她的人,欺负她也就算了,还带美人去吃豆腐脑,还买葱油饼给人家吃!
没有吗?那是在想豆腐脑和葱油饼么?
也也没有!她有那么的通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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