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从未见过病重之人,虽与靖王乃是初次见面,可是心底却还是难过不已。
倒是殷廷谨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回头对纪清晨说:你母亲是你外祖最疼爱的女儿,当然出嫁的时候,这辽城真的是十里红妆。
殷廷谨这话倒是没夸张,因为此后辽城再未有过如此盛大隆重的仪式,一百二十八担的嫁妆,第一担已到了城门口,却还有未从靖王府抬出去的。当日所放的鞭pào声,响彻整个辽城,漫天飞舞的红色纸屑,在地上密密麻麻地铺了好几层。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躺在chuáng上的老人家,眼中都泛起了欢喜的神采。
纪清晨出门的时候,还是有些低落。殷廷谨应该是瞧出了她的qíng绪,轻声道:沅沅,你不用太过伤怀,人都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最紧要的是,我们要趁着他们还在的时候,好好地待他们。
道理是极简单的,可是理解起来,接受起来却又是那样的难。
对于纪清晨来说,正是她经历过生死,才知道在世间活着,是一件多么快乐而且幸福的事qíng。所以她怜悯此时躺在chuáng上的老人,因为一旦死去,便意味一切都不在有意义了。
看得出来,舅舅对外祖的感qíng极深,他心底也一定很难过吧。
纪清晨:舅舅说地是,清晨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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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七,乃是先太后的生诞。如今外祖虽已病倒,但靖王府还是重视不已。甚至能一向不出门的王妃,都亲自前往辽城香火最盛的白云观打醮,给先太后做法事。
因着世子妃李氏要照顾殷怀谨,是以这府中的庶务一向由二夫人方氏打理。虽说往年都有定数,不过方氏在这上头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因着打醮要三日,所以还没到初三的时候,她们就准备上山了。靖王府要为先太后做法事,自是不许外人出入的,所以殷廷谨已是提前派人去了白云观。所以那三日,除了靖王府的人之外,便再不许外人进了。
可就是这样,殷廷谨还是不放心,调了一队兵马,把道观里里外外先检查了一遍,以防家中女眷被人惊扰了。
道观虽然是方外之地,可靖王府就是辽城的土皇帝,他们也不敢有怨言,乖乖地配合着检查了。
初三的时候,靖王府的女眷都已经准备好了前往道观里头。临出门的时候,陈蕴便有些抱怨,毕竟这一上山,旁的不说,便要连吃几日的素斋。她之前在家中陪着祖母吃过两天,就觉得嘴里淡地厉害。
只是到底是因为给先太后打醮祈福,她便是抱怨也只敢在殷珍跟前。只是殷珍却道:别忘了咱们这回过来的目的,若是叫你哥哥成了事,以后那就是千好万好。到时候你想吃什么不成?
陈蕴却哼了声,我劝娘还是少抱点希望吧。自打咱们来了这几日,你瞧见表姐何曾正眼瞧着过哥哥。倒是那个裴世子,来了头一天,我听说表姐便派人打听了。
殷珍可不知道这事,心里腾地一下便警觉了起来,那位裴世子她也是瞧见了,长得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你没瞧见他之前,还真不知这世间竟有这样俊美无俦的男子。便是那通身显贵的气质,也是上上乘的好。
别说殷月妍和陈蕴这样的小姑娘,心里觉得好,便是殷珍这样自持见过不少市面的贵夫人,都少不得在心底赞了一通。虽然她也觉得自个儿子不错,可是这份不错,跟裴世子那样的人比起来,那就真的是上不得台面了。
殷珍心底啐了一口,只恨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纪清晨到了老太太院子里,便瞧见了殷月妍,这几日她身子一直没好,据说都在房中休养。今日倒是早早地过来,纪清晨瞧着她白皙光滑的脸颊,面上如常地问安:见过表姐,表姐身子可大安了?
劳表妹关心了,已经全好了,殷月妍莞尔一笑。
王妃倒是瞧着她的脸色,关切地说道:你母亲如今要照顾你父亲,你自个更得要当心身子才是,别叫你父亲替你担心。
祖母教训的是,殷月妍点头轻声道。
出门后,王妃带着丫鬟单独一辆马车,世子妃带着殷月妍一辆马车,李氏本不愿来的,只是殷怀谨主动开口叫她来。方氏带着纪清晨坐一辆车,而殷珍和陈蕴母女则共乘一辆。
这次是殷柏然和裴世泽共同护送她们上山的,本来只有殷柏然,只是后头裴世泽主动来了,殷廷谨自然也不好拒绝他。
待到了山脚下,马车是上不去了,不过早就有滑竿山脚等着了。王妃先坐着,旁边跟着两个大丫鬟,手里还捧着东西,怕路上王妃有个口渴。
倒是纪清晨知道滑竿有不少,待主子坐完之后,一等的大丫鬟也有的坐。她瞧着道观建在半山腰上,如今又是六月了,便不叫杏儿还有香宁跟着,让她们等着主子上去了之后,再坐滑竿上去。
这哪里能成啊,奴婢可得跟在姑娘身边,杏儿被唬了一跳,心里又是感动,到底姑娘心里是想着她们的。
香宁也立即道:奴婢也要跟着。
她们主仆说着话,反倒叫旁边的殷月妍一笑,说道:表妹可真是个好xing子,连待这两个丫鬟都这般体贴。
我是怕她们两个累倒了,待上了山便没人伺候,表姐可别夸我了,纪清晨轻声笑道。
她声音本就甜糯,一笑便是如清铃般脆响,就像是这初夏里头的一缕清风,带着一股凉慡清透的味道。
殷月妍淡淡地瞧着她,却是眯了下眼睛,可真是天真可爱啊。想必她在家中的时候,也定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掌上明珠吧,只是这颗明珠若是坠落的话,真是叫人可惜呢。
此时有人请殷月妍上轿,于是她安稳地坐在滑竿上,待前后两人抬起来往山上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纪清晨还在与自己的两个丫鬟说话。
观里早已经将她们住的客房准备好了,只是因着院子少,所以安排了纪清晨跟殷月妍住在一处。她到的时候,殷月妍的丫鬟已经端着面盆和皂角,准备她洗漱了。
香宁也赶紧去准备,好叫纪清晨先洗脸,待会还要叫人上膳呢。知道这几日在山上只能吃素斋,所以来之前,香宁便准备了好些粽子糖和gān果,若是实在嘴淡,也能尝尝。
纪清晨想了想,便把带来的杏脯、桃脯、柿饼这些东西,叫人分了两个篮子装了,给殷柏然和裴世泽送些过去。虽说裴世泽不需要跟着做法事,只是他这几日也要住在山上,据说是为了保护她们。
一想到这里,纪清晨心里甜甜的,自动将她们的们去掉了,只当他是上来专来保护她一个的。
结果本以为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祈福,可谁想,却还是出事了。
第二天下午,她起身后,就见杏儿满脸焦急,见她醒了,眼泪差点落了下来。清晨极少见她这般,便立即问道:这是怎么了?
姑娘,香宁不见了,你睡着之后,她说出去转转消消食,可是奴婢见她好久没回来,便派了桃叶她们出去找,可谁知找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找到。
纪清晨当即便皱眉,愠怒道:怎么不早些把我叫醒?
奴婢以为香宁只是贪玩,走地远了些而已,杏儿带着哭腔道。
纪清晨当即便道:香宁的xing子难道你还不了解吗?最是老实不过的,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贪玩不回来,况且这人都没了一个时辰了。你若是早些叫我,我便派人去请柿子哥哥找了。
说着,她便下chuáng,杏儿赶紧上前替她更衣。
等她要出门的时候,倒是殷月妍过来,见到她便问:表妹,我听说你房中的丫鬟丢了?
多谢表姐关心,想来是这道观太大了,她一不小心走迷了,纪清晨立即说道。
殷月妍好心地安慰她:表妹可别着急,我与你一起去找吧。说来这白云观我也来了好多回,最熟悉不过了。
纪清晨哪里好意思麻烦她,可是瞧着杏儿这满脸期待的模样,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说道:要不表姐借我两个丫鬟吧,怎好叫表姐亲自找。
不碍事的,最要紧的是早些找回来才是,眼看着这太阳就要落山了,这山里头一到了晚上便有野shòu出没,还有láng呢。
杏儿自小便是纪家的丫鬟,哪里见过láng啊,当即便哭问道:姑娘,你说香宁会不会
已经被láng叼走了啊?
纪清晨瞧着这丫头被吓得够呛,立即道:表姑娘也说了是晚上才有野shòu出没呢,不会有事的。
好了,表妹,别说了,还是找人要紧,此时的殷月妍真是像极了一个贴心的好表姐,而纪清晨自然也没多想。
于是两人带着一帮丫鬟,便出门去找了。原本她想去叫人请裴世泽帮忙一块找的,谁知却听殷月妍道:表妹,咱们此番上山来,是为了给先太后祈福的,你若是为了一个丫鬟闹得兴师动众的,只怕会惹得祖母不高兴。况且这道观就这么大,我想你的丫鬟不定是在哪儿迷路了,所以咱们先走走,实在找不到了,再去请裴世子也不迟啊。
虽然纪清晨着急,却知她说的有道理,所以她只得耐住xing子。
因着后山地方较大,所以在纪清晨便把丫鬟分成两人一组,按区域的找,这样也省力又省时。
倒是殷月妍挽着她的手说:我与表妹一道吧,咱们去前头瞧瞧。
待到了后山,纪清晨才发现这白云观所在的地方,竟是不止有山,还有大片大片繁密的树林。此时站在山腰上,望过去,这树林犹如没有边际般,一直延伸到天际之处。
也不知这丫鬟,会不会从这山坡上摔下去呢,殷月妍松开她的手,独自走到边上,那里是半山腰,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覆盖着,叫人看不清底下。
纪清晨怕她摔下去,赶紧道:表姐,小心啊。
无事,对了,你那丫鬟叫什么,要不我们叫她几声吧,殷月妍说道。
纪清晨皱眉,直觉得香宁应该不至于到这里来,更不会因为贪玩摔下去。只是她瞧着殷月妍的一只绣鞋都踏在山边上,于是她上前一步,想把她拉回来。毕竟若是她掉下去了,那自个也是担待不起的。
可她刚走过去,便听殷月妍笑道,咱们回去吧。
纪清晨见她肯回来了,便放下心,只是刚准备转身,便感觉脚下被人绊了下,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她便伸手想抓住殷月妍保持住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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