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她能知道这些,也是裴世泽告诉她的。他一向对她知无不言,但是他告诉她这些,却是为了叫她远离这位二表哥。
我对二表哥,也一向敬重,她轻声说道。
殷明然嘴角一扬,纪清晨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邪气。不过他却只是笑道:沅沅,你这般说,可就违心了啊。
可他说完,就哈哈一笑地离开了,连叫纪清晨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待大殓之后,靖王爷和殷怀谨的棺椁停在宗庙中七七之数,待高僧占卜出落葬吉日,才正式将两人葬在靖王陵中。
靖王府的客人慢慢要散去,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三日之后,一个消息传到了辽城。
京城爆发了天花,因着刚开始京兆尹刻意隐瞒,竟是死了十四个人后,消息才被传了出来。
如今京城疫qíng严重,竟是已近不可控。
这个时候,刚到九月中旬。
纪清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近昏厥。
☆、第73章 同母兄弟
我想回京城,纪清晨站在殷廷谨的面前,坚决地说道。
可是殷廷谨却想也不想地说,舅舅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便是叫你回了京城又能如何,天花之厉害,根本就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别说是她了,便是殷廷谨如今听到天花二字,都是闻之色变。天花不仅传染xingqiáng,致死qíng况更是严重,往往天花传遍的地方,都是十室九空。更何况,如今还是在人口密度那般大的京城,一旦蔓延开的话,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而如今消息已经传到辽城,说明天花疫qíng在京城已十分严重。
舅舅,那你能派人去京城吗?我想知道爹爹他们怎么了,纪湛他年纪那么小,还有姐姐的儿子启俊,纪清晨几乎是迷茫地看向殷廷谨。
这一次,她比谁都迷茫。
为什么她不记得了呢?如果她能够知道有天花,她一定会提前通知爹爹和姐姐他们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她记得未来的皇帝是谁,她知道柿子哥哥会成为怎样的人,可是偏偏她却不记得京城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qíng。
其实这也是无法全部责怪她,前世发生疫qíng的时候,她还在扬州。江南距京城有千里之远,她又只是个姑娘,又怎会消息灵通呢。待她到了京城的时候,已是两年之后了,那时候天花的yīn霾早已消失。
人们总是喜欢记得美好的事qíng,忘记那些叫人痛苦的东西。所以那场声势浩大的天花疫qíng,便极少被人提到。
可是当这场疫qíng涉及到她的亲人时,她才发现,一切有多么地可怕。
殷廷谨见她这般模样,也知道小姑娘如今的心qíng,毕竟她大部分的亲人,此时都在京城。她这般紧张,也是qíng有可原。
于是他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轻声说:沅沅,你放心,舅舅会派人去的。而且我已经着人去找云二先生了,若是找到了,一定会请他前往京城。
对啊,云二先生,舅舅先前离开去找的那位神医。
谢谢舅舅,纪清晨感激地说道。
殷廷谨瞧着她这模样,登时一笑,淡淡道:傻丫头,这是舅舅应该做的。
待她回自个院子的时候,却在花园里遇到了殷景然,这两个月他一直都住在王府中。只是舅舅对外说了,景然自幼便身子不好,因白云观的大师给他算了命,说他不能养在王府中,便将他养在了外面。只是这次先靖王的丧礼,才叫了他回来。
唉,他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只是纪清晨假装没听到,只领着丫鬟,径直往前走。倒是殷景然又沉不住地叫了一声:唉,我叫你呢。
可她步履不停,就连身旁的香宁都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三表少爷好像是在叫您。
不过纪清晨却充耳不闻,顺着小径一直往前走。身后的殷景然终于忍不住了,跑了上前,挡在她跟前,拦着她问道: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你为何不搭理我?
我没听见。
殷景然登时忿忿道:你听见了,而且你的丫鬟还提醒你来着,你就是故意不睬我的。
因为你一直在唉唉地叫着,所以我不知道你在叫谁,毕竟我有名字,纪清晨脸上虽挂着笑,可是说辞却一点儿不客气。
殷景然虽然骄矜,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立即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清晨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道歉,倒是他又说:那我叫你清晨吧。
不行,纪清晨立即否认道,她提醒:我可比你大一岁,你得叫我表姐。
那我叫你沅沅,我听他们都叫你沅沅,殷景然指的他们便是殷柏然和裴世泽。
纪清晨断然道:那也不行,沅沅是亲近的人才能叫的。
哦,原来是亲近的人才可以叫啊,殷景然登时了然地点头,却话锋一转说:那我去告诉父亲,就说你嫌弃我,不愿意和我亲近,还不许我叫你沅沅。
小鬼头,要不是看在他是她亲表弟,还是柿子哥哥的弟弟份上,她这脾气,可就要动手咯。
只是瞧着他这般调皮的样子,她却又想到了纪湛。来了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湛哥儿怎么样了,她走的那天,小家伙可是一点儿没要脸面地抱着她大哭,恨不得拖着她的腿,叫她不要离开。
她好想他们啊。
殷景然瞧着她不说话了,还以为她生气,立即便道:好了,好了,真是爬了你们女人了。我叫你清晨表姐可以吧?
你找我做什么?纪清晨瞧着他,便直接问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家伙也肯定不会无事就来找她,还嘴巴这么甜。
清晨表姐,我过几日便要回庄子,去看望我娘了,纪清晨点头,听着他继续说,果然小家伙瞧她不作声,只得又继续说:清晨表姐,你能请裴哥哥送我回去吗?
纪清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家伙可以啊,竟是想出了这招。
大概他也已经知道了安素馨和柿子哥哥之间的关系,所以想叫柿子哥哥与他一起回去看望安素馨。只是他既然现在求到她的跟前,那就说明柿子哥哥是不愿意与他去的。
只能说那一日,素馨断然拒绝和柿子哥哥相认,便是已伤了柿子哥哥的心。
试问一个人在这么多年后,突然见到自己的亲娘,却被一句认错了打发,他能不伤心吗?
既是送你回去,那也应该是你自己说啊,纪清晨老神在在地说道。
小家伙低着头,轻声说:他已经拒绝我了。
其实昨日殷景然便去找裴世泽了,只是虽然他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院子,他与自己说话也十分客气。可是他提到请他去山庄这件事,就被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殷景然看着面前的碧水湖水,只见湖面上平静无波,只是一阵风chuī过,便chuī皱了这一池碧波。想来母亲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也被这个叫裴世泽的人chuī皱了吧。
难怪母亲有时候总是看着他出神,随后又是失望叹气。
等见到他的时候,景然才发现,原来他比自己要更像母亲。
景然的长相倒是像足了殷廷谨,要不然纪清晨也不至于见到他第一面,便断定他就是自己舅舅的儿子。
可是景然却羡慕裴世泽,他也希望自己像母亲一点儿。
清晨表姐,你帮帮我,殷景然软着声音,轻声道,原本还是个骄傲的小家伙,只是为了能叫自己母亲开心,便来求着她。
纪清晨虽然也不忍拒绝他,可是却又不想叫柿子哥哥难过。她问景然,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娘的意思呢?
景然有点不懂地看向她,纪清晨解释道:想必那日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景然,你娘用那样的话去伤害了他。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你裴哥哥是个男人,不该计较这点小事。可是这不一样,对他来说,就算在战场上受伤到快要死掉,都没有你娘的一句话,叫他更加痛苦。
殷景然登时怔住,他听明白了纪清晨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纪清晨看着他凄凄惨惨的小模样,倒是又不忍心了。这孩子有什么错啊,无非就是想叫亲娘和自己的亲哥哥和好。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帮你去问,但是我不会劝的。
谢谢你,清晨姐姐,殷景然登时笑了起来,纪清晨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心底又是一叹气。
给自个揽了这么个不讨喜的事qíng。
于是她下午找了个时间,叫杏儿和香宁拎了一盒糕点,便去了裴世泽的院子里。好在他今日在,于是她进了书房,就瞧见他正在练字。
今天怎么这么有闲qíng雅致啊?纪清晨走过去,看着他面前摆着的澄心堂纸,上面真是龙飞凤舞,他的字倒是一点儿不像他的人。
待他落下笔,便问道:有事?
纪清晨登时鼓起脸,大眼睛瞪着他,什么意思嘛,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他了?
逗你的,他微启唇,淡淡又道。
纪清晨哼了下,这才差不多嘛。于是她讨好地将盒子拿到他跟前,说道:柿子哥哥,这个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哦,连舅舅和柏然哥哥,就只有你有哦。
她娇俏地歪了下头,如今她也在孝中,所以乌黑浓密的头发上,只有一支白玉簪子。倒是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水灵极了,越是这般素衣简钗,越是叫明丽娇媚的五官突出了。
纪清晨因着年纪还不算大,身上还带着一股女孩的娇憨,可是如今她的容貌越发清丽绝妍,身上的气质也越来越清丽,就像是清晨幽幽山谷中的空气,清新地叫人想要沉醉在其中。其实一个人的xing格如何,她的气质便会越发地靠近xing格。
她自幼便受尽宠爱,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倒是有点儿像高僧那般无yù无求了。所以她身上的气质也会越发地空灵清丽。
不过她撒着娇儿,倒是又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女孩。
裴世泽瞧着她打开盒子,像献宝一样地给自己瞧里头的点心,故意道:我素来不爱吃这些甜心。
我知道你不爱吃点的,这里还有咸味的糕点,保管叫你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听来的说辞,倒是把裴世泽逗笑了。于是他伸出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拿了一块糕点,带着苏皮的ròu松小苏饼在他白皙的指尖,纪清晨看地不由咽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