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就行,但是他手里有一个少年,要保住这个少年的命。”
“这做不到吧,”郭解说,“宁和尘精得跟个什么似的,从他手里抢的话,他先毁了不就行了?你要是只想要宁和尘的命,这倒是容易点,但也不能保证。”
灌夫思考片刻,说道:“其实也行。”
“那我可以试一试,”郭解说,“要死人,便宜一些,五千金,我去找剧孟,让他一试。但是那个少年的命,我可真的不管。”
“剧孟?!”灌夫说,“周亚夫将军麾下的剧孟?他还活着?”
郭解:“让丞相备钱罢。”
长安城,前侧殿。
太尉田蚡跪在殿前。
田蚡说:“淮南王写了一本书,叫《鸿烈》,论黄老之道,教人清静无为,顺应自然,太皇太后很喜欢,亲自给这本书赐名《淮南王书》,让大臣们传阅学习,还让卑臣给您也送一份来。”
刘彻坐在王座上,正在吃甜瓜,挠了挠眉毛说:“拿上来吧。”
田蚡把书简送上来,刘彻翻了两下,看他还在下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田蚡说:“皇上,太后让你好好读一读,明日给她说一说,哪里写得好。”
刘彻说:“我这不是正看着呢吗?催什么催?”
“我的意思是说,”田蚡大着胆子说,“侄儿,太后实在太不喜欢儒学了。你的那一套,还是放一放吧。那个董仲舒……”
“我还没放?”刘彻说,“已经放了,还要怎么放啊,别再说了。”
田蚡便要退下,却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还有一事。”
刘彻漫不经心地说:“有屁就放。”
“你可还记得,前一阵子太皇太后在找的那个刘拙?”田蚡问。
“记得,”刘彻说,“找到了?”
田蚡:“据说是落入了匈奴人的手中,在河朔附近。太皇太后想要把人讨回来……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刘荣,估计也对这个孩子有感情,皇上,我们该怎么办?”
刘彻:“拦不住,让她去找吧,你也帮忙去找,哦罢了,你把韩安国叫来,朕跟他说。”
“……可是皇上。”田蚡欲言又止。
刘彻说:“无妨,那也是朕的侄儿,太尉去罢。”
“诺。”田蚡跪退。
高祖以来,汉朝廷最高官职是三公: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太尉管兵权,御史大夫管人事,而丞相是首辅。刘彻继位后,丞相是窦太后的亲侄子窦婴,太尉是王皇后的亲弟弟田蚡,这两个人都是外戚,一个是太后外戚,一个是皇后外戚,看似制衡了,可太尉手中其实并无兵权,兵权虎符在太后手中。无兵就无权,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只能被限制。
皇帝刚刚继位时,也有一番革故鼎新,改换新颜的雄心,因为诸侯王有自己的封地,还赖在长安不走,董仲舒提出了天人三策,提到了要让各诸侯王回到各自的封地中,这便让诸位诸侯王不满。诸侯王都是景帝时的老臣,直接去找了太后,太后一巴掌拍下来,这事便歇菜了。
刘彻这几年来被太皇太后压下来的决策又何止天人三策。是干啥啥不成,做什么都挨骂。也是忍得辛苦。就是这样太后尤不满意。
韩安国来了,说道:“皇上,你找我。”
刘彻头疼,说道:“哦,你来了,朕那个舅舅田蚡说,刘拙到了河朔,这可怎么好?”
“敢问皇上是想要他活,还是想要他死?”
刘彻烦躁说:“当然是活!让他好好活着,接回长安。”
韩安国当然也是这个想法,说道:“皇上英明啊,当年景帝对待魏王,也是如此。窦太后想动皇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景帝在时,她就想让自己的小儿子来当太子,皇位兄终弟及,当时景帝时如何处理的?景帝善待魏王!魏王元月的时候进长安,景帝亲自为他驾马,所有大臣都眼看着,他一句也不拒绝窦太后,而是让诸位大臣堵住太后的口舌。”
“现在大臣可也等着看朕的笑话呢,”刘彻扶额,说道,“已经今非昔比了,罢了,先把人接回来,省得老太太以为我也像父亲一样无情。”
刘彻说:“我就不明白了,这老太太怎么就不喜欢我们父子呢?她两个儿子,偏偏喜欢魏王,她这么多孙子,偏偏喜欢刘荣?”
“皇上,”韩安国说,“魏王是窦太后的小儿子啊。而刘荣,死得太冤屈了……而皇帝什么都有,她自然就觉得,不用疼爱。”
“罢了,”刘彻说,“罢了!快去把人找回来,但是别动兵,我服了,这都什么事儿啊,那个宁和尘那么厉害?我前一段时间派出去四个刺客,都折了。”
“郅都之子,”韩安国说,“别说四个刺客,小月氏流落在东瓯国的遗民,自成一派,立了一个山门,在江湖上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折了三十二个歌女进去。就连不可得山的人也接不回自己的弟子。”
韩安国又劝说:“不过皇上确实不用太过于忧心,陛下的姐姐金俗流落民间二十载,再找回来的时候,宛如一个山野村妇,那是王皇后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又何谈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太后想找,就让她去找罢,让他看看,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皇储是拿得上台面的。”
“随意吧,”刘彻说,“她现在看我横竖不顺眼,就让她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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