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回去以后,就找了个临时宰相,给他放了个一个大假。
市井流言:田蚡被魏其候的魂魄缠住了。
到底是不是被魂魄缠住了,没人能知道,但是人总是不吃饭、不睡觉,消瘦下来是很快的,死起来也很快。
田蚡府上,已经在筹办丧事了,也就是这么几天而已。
今天田蚡的症状又加上了幻听,他总是听见下雪的声音,确信下面风雪交加,总是让仆人把门窗关紧一些,他开始冷了起来,抱着几条棉被打颤。
天亮一些的时候,症状缓解了一些,他开始意识到,是自己生病了,之前的几天他自己是意识不到的。田蚡问身边人,自己这几天怎么了,听了之后,就要把被子扔了,证明自己没有病,结果刚刚站起来,就四仰八叉地栽了下去。
一个下人走进来,说道:“刘翁主求见。”
田蚡从地上翻起身来,不想让人搀扶自己,他挣扎着弓起身体,爬到被子前,把自己的身体扔在了上头,再被下人扶了起来。田蚡喘了几口气,才说:“让她进来。”
刘陵仍然穿得美丽,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绳子绑在身后,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曲裾,小步子走了进来,田蚡看着她,低低地仰视着她,嘴微微张着。
刘陵看着他这副模样,当即走上前去,跪坐到他面前,脸贴着脸,问道:“宰相!你怎么……”
田蚡开始发抖起来,刘陵赶紧给他拽起被子来,田蚡说道:“我生病了……”
“什么病?”刘陵关切地问道。
田蚡却答不上来,魏其候新丧,他就得了病,他心里有数,自己是怎么染上的病,但是他不敢说。
刘陵自从他成亲以来,一次也没有登过门,几年前,她还是宰相的情人,旧情还是在的,她凑到田蚡的耳边,说道:“鬼神的事,就交给专门处理鬼神的人去做,田蚡,我给你找了个人。”
当年刘陵讨好陈皇后,给她介绍了楚服,刘陵当时心里没谱,希望让田蚡给自己出出主意,帮帮自己,田蚡避之不及,恨不得把她赶出府去,刘陵这次却没提当年的事,她自认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全天下的人都骂她“荡/妇”,但她心里有情义,不只利用男人。
田蚡听了之后,果然态度和当年截然相反,他急道:“谁?!让他来看看我!救救我!”
刘陵说道:“我把人带来了,就在门外。”
说罢,便扬声道:“进来罢!”
一个穿着黑色广袖袍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上戴了一个斗笠,上头蒙了一块黑布,看不清长相,身材偏瘦,纤细匀称,留在外头的手掌和脖子白如雪。
田蚡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男人走进来,轻声说道:“宰相。”
田蚡还在发抖,男人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耳边,捏了捏他的耳垂,田蚡就止住了抖,他愣了一下,当即欣喜起来,跪起来,说道:“救我,大师,救我!”
男人搓了搓手指,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转头对刘陵说道:“刘翁主稍微出去等一等罢。”
刘陵当即便起身,也笑道:“好,好,那我出去等一等。”
田蚡挥退了仆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男人便把斗笠摘下了,田蚡看着那张脸,愣了一下。宁和尘习惯了人看自己脸的时候的神态,把斗笠放到一边。
田蚡说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可能罢,”宁和尘漫不经心地说,“我在长安待了一段日子了。”
田蚡还是在看着他的脸,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迷思。
田蚡说:“你叫什么?”
此时他的病已经彻底大好了,甚至开始有了怀疑、茫然这样的情感。
“你问哪个?”宁和尘说。
田蚡没有说话。
宁和尘微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清醒吗?”
田蚡只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地感受到了危险。
宁和尘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说道:“这个东西,我刚沾了点在手指上,你就痊愈了,很神奇的一个东西,对吧?”
田蚡:“你要钱?”
“不不,”宁和尘看上去也有些赶时间,随口说道,“不用钱,听我说两句话就行,我就放在这儿。”他把那个金口小瓶,随手放在了桌前。
田蚡看了一眼,他伸手,示意但讲无妨。
宁和尘又问了一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吗?”这一遍更礼貌了一些。
田蚡说:“你不是说,因为那个药粉。”
“哦,对,”宁和尘笑道,“但本来可以没有这个步骤,你死在这里就行的,我没必要过来。我其实是想说,我专门来这一趟,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田蚡忽然好像是噎住了自己的喉咙,忽然开始窒息起来,他按住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和尘。
宁和尘看了他一眼,还带着笑,始终很浅。
“因为魏其候,”宁和尘说,“我替别人帮魏其候报一个仇。”
如果是宁和尘自己的仇,他都不会这么费劲,非要费这么多力气。他大费周折,因为要替一个混小子,还他的上一辈欠下来的债。
田蚡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一步一步地要爬到他的身边,宁和尘轻巧地把那个小瓶子拿起来,然后看着他爬到自己膝下,抓着自己的大腿。宁和尘连真的鬼都不怕,更何况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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