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尘不喝酒,所以往日没话说的时候,最好用的劝酒的法子也不能用,楚钟琪挖苦了李冬青些丢人的事,也没炒热氛围,场子还是落下去了。
沉默片刻,楚钟琪简直要受不了了,想问问宁和尘到底是什么毛病,李冬青便道:“师父,你有什么心事吗?”
“不出意外,我明日就走了,”李冬青看着他,说道,“这半年还是很想你的,你还好吗?”
宁和尘说:“还好。”
李冬青便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好,你走的时候还受了伤,我还惦记了很久,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就送不成信,这次来了见到你就放心了。我来的时候还想,运气好了能见你一面,见不着的话也没办法。”
宁和尘说:“你还好吗?”
“好,”李冬青当即说道,“好极了。”
宁和尘想问:“哪里好极了?”但是没有开口。
他看到李冬青桌上有四五瓶空酒罐,又看到他桌旁放得是一把剑,而不是刀了,仅仅半年,李冬青变了,他确实,确实在这半年改变了很多。宁和尘不在他身旁。
楚钟琪适时地站起来,说道:“出去尿尿。”
然后推门走了出去。李冬青看着他把门关上,然后对宁和尘道:“你有什么难处吗?”
宁和尘笑了一声,轻声道:“怎么着能有你难吗?”
带着一大族人北上,前途命运未卜,宁和尘这句话问得好,李冬青笑了,说道:“我现在不觉得难了,这就是我的日子。”
宁和尘的心仿佛是让人捏了一下。李冬青道:“你过得好就行啦,我看长安是真的是个好地方,比我去过的哪儿都好,唉,只有这种地方才能配得上你。”
他一句话都不留宁和尘,倒是挺怨恨之前的自己,说道:“当初就不应该非让你跟我一起走。”
偏偏这话是由李冬青说出来的,才不带一丝怨恨,就算是有,也让他自己剃干净了,在送到嘴边。就是这样才血淋淋地。
宁和尘说:“我要走不是因为东瓯,也不是因为……”
“师父,”李冬青制止了他,笑着说,“不重要了。”
李冬青站起来,看着他说道:“我一直遗憾的,就是没来得及说谢谢你,我就不磕头了,怪不好意思的,我走了,师父,明天帮楚兄把人救出来,我就回月氏了,我可能死在路上,也可能真的能回去,无论怎么样,都不再回中原了。”
他甚至是看着宁和尘,含笑说出这番话来,他说道:“希望你能好好地,真心的。”
李冬青从始至终,都是那这句话,“希望你能好好地”,在匈奴草原上的时候,宁和尘要撇下他,他离开匈奴大帐,对宁和尘告别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宁和尘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他眼圈都没红,只是忽然掉了眼泪。
李冬青愣了一下,看着他,咧开嘴笑了。
他笑完,就走了,楚钟琪等在门外,怀里抱着自己的浮尘,看了他一眼。
楚钟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俩人并排走下了楼梯,楚钟琪道:“兄弟,你知道吗,被抛下一次之后,你就不能再给他第二次抛下你的机会了。”
“兄弟,”李冬青说,“你既然什么都懂,能不能少给我惹点麻烦?”
楚钟琪道:“是我妹惹的麻烦,这也能赖我?”
李冬青没回头去看,感觉自己并不能看,俩人一路在长安的繁华街道上走下去,找了个地方住。
第65章 收拾山河(八)
李冬青一觉睡醒, 天都已经黑了, 他和楚钟琪约的就是晚上见面, 起来清醒了清醒,找了楚钟琪,俩人趁着夜色就去劫狱。临走的时候王苏敏把地图给他俩画好了,还问了一嘴:“不用我跟着去吗?”
楚钟琪说:“算了罢,我看你这小子在长安也没少惹祸, 别再有去无回了。”
李冬青问王苏敏:“你有需要我带的话吗?”
“哦,可以,”王苏敏随口说,“帮我跟我的朋友们问句好就行了。”
“哪一个?”
王苏敏:“死牢里的那些人。”
李冬青:“……”
“我操, ”楚钟琪拿手指点着他说,“这逼装的,你到底认识谁, 给我说清楚了,我一定带到,带不到我是你孙儿。”
“你说我叫苏敏, ”王苏敏平淡地说,“还活着的当然都认识我,我这是装逼?”
李冬青赶紧道:“别说了别说了, 我就不该问, 走了。”
他们俩把地图背在心里了,李冬青拿了一块面罩把脸蒙上了,又扯了一块递给楚钟琪, 楚钟琪没接,说道:“弟弟,实不相瞒,这长安城压根没人认识我,确实混得不如王苏敏。”
李冬青说:“你要是实在羡慕,一会儿进去的时候挨个给人家做自我介绍,就有人认识你了。”
楚钟琪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他一脚。
李冬青挨了一脚踹,还是把面罩递给他,说道:“唉,还是戴上,一旦你以后还在长安城混呢。”
“不可能了,”楚钟琪和他俩人在黑夜里驰骋,像是两匹黑马,但是马蹄落地却是静悄悄地,楚钟琪的声音传入李冬青的耳朵里,说道,“长安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长安城了,现在可不好混喽。”
江湖的圈子在缩小,首先就把长安划分了出去,接下来是哪儿?汉中、扶风、京辅?慢慢地早晚会全国都容不下江湖。这样的潜移默化,会让江湖越缩越小,也许最后也会像月氏一样,离开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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