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让人感到有负担的活着,可是他又甩不掉自己心里的大石。宁和尘哪里只是为了这半年而感觉难捱,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李冬青,就没给李冬青任何好处。或许李冬青就不该认识自己,不认识自己,他的人生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他只要这样想到,就觉得没办法坦然地接受李冬青的爱,总觉得自己实在恬不知耻。
“你觉得累吗?”宁和尘问。
李冬青:“?”
“因为我,”宁和尘更具体了一些,“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回来见我?你是今天晚上才回来的吗?”
他睡不着,因为觉得,或许李冬青不想回来,在外面徘徊很久,才又回来。
“没有累,”李冬青平淡地挨个回答他,“我觉得很多事都有些累,但是唯独没有你。今晚才回来,和王苏敏赶回来的,为了早点见到你。”
李冬青道:“如果你喜欢我,你就应该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恨不得一天都想和你在一起。”
偏偏这些话他是用平淡地口吻说出来的,仿佛是说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宁和尘又流了些眼泪,可能终于有一些是为自己而流了。
宁和尘说:“我一直不觉得后悔……”
他开了口,就终于好像是能说下去了,李冬青抚摸着他,给了他一些力气,让他能说完。
“我没有别的办法活下去,”宁和尘说,“所以我只能伤害别人,让他们不能伤害我,我杀了那么多人,一次也没有后悔过,因为我不知道有一天这些事会这样报复我。”
他一直不怕下地狱,也不怕所谓的善恶终有报,因为他始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这世界也没什么值得敬畏的。但他没想到自己会伤害到自己爱的人,报应就这样来了。
李冬青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报复,那就是罢,不过我管这个叫意外。”
“不知道别人,”李冬青道,“我反正挺享受的。”
宁和尘终于破涕为笑,推了他一把。
李冬青终于松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
李冬青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了,他以前也关心别人,那些喜欢他的女孩也为他哭过,但是李冬青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措过,他这时候开始恨自己没有什么感情经验,只能硬着头皮上。
幸好宁和尘也没有经验,没见识过太多别人的脸孔,所以不是很难哄。
李冬青又问了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他临走前安排了火寻昶溟来陪宁和尘,果然听见宁和尘说道:“火寻昶溟烦了我很久。”
李冬青大笑起来,宁和尘又问了他一些今天的细节,李冬青说了那个孩子,然后仔细端详宁和尘的神色,宁和尘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说或许是有人教了那孩子说这些话。
可能只有王苏敏一个人是这样看李冬青的,就连宁和尘也没有。
李冬青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压制得够明显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冬青把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歌女果然没有丝毫怀疑,面露欣喜。她甚至有即刻出发的意思。
“也行,”李冬青说,“叫一些会武功的去,只杀猎骄靡,如果伊稚邪反抗,等他先动了手,我们再动手。”
大歌女的视线便飞速地扫了一遍那些歌女们,她带的那些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事情。
大歌女道:“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冬青说,“那就要趁早,按咱们听到的消息,至少五天前,伊稚邪就已经打赢了李广,本来早就回大单于那里报功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守在这里,咱们还是趁早罢,省得他走了。”
大歌女问道:“确定吗?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昨晚的庆功宴上,”李冬青道,“匈奴人都在为伊稚邪打赢了仗庆祝。”
大歌女:“你昨天去的哪儿?”
“范夫人城北边不到五十里,”李冬青说,“据说伊稚邪就在附近。”
“好巧。”
“的确。”
大歌女轻轻蹙起眉头,看了眼他神色,问道:“你怎么了?”
李冬青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卫青将军的军队已经深入匈奴,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庆功宴办得有些早……而且伊稚邪怎么也不着急回去支援?我见过卫青,输在了他手上,那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大歌女终于明白了过来,说道:“你觉得有诈。”
“或许罢,”李冬青说,“如你所说,确实太巧了。像是伊稚邪就在这里等我们。”
大歌女说:“我总觉得不至于,因为伊稚邪其实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他怎么会专门来设计陷害我们?”
李冬青却看了一眼在河边洗漱的宁和尘,眼下有些阴霾。
如果说月氏不值得伊稚邪大费周折,那宁和尘呢?伊稚邪很早之前就想要宁和尘,当初离开草原也是不欢而散,这份仇,或者说这笔账,怎么算?李冬青总觉得伊稚邪不会把这一页轻易地翻过去。
他心里的这些事,李冬青没告诉宁和尘,同样也没告诉大歌女,因为有些时候这些事不能说出口。可是不说,他又如何劝住大歌女?
李冬青道:“我和伊稚邪有些过节,这事说不好。”
大歌女:“那怎么办?你说罢,其实这些事你可以和我直说,没必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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