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拔立于白雪之中,萧铎咬紧牙,一字字地道:我不想听。
柴大管家深邃苍老的眼眸望着那指向自己的剑尖,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那剑尖在微微颤抖。
顺着剑尖,目光滑过那把寒光四溢的宝剑,柴大管家的视线落在了萧铎的手上。
剑乃兵器中君子,亦是权贵之配饰,握住绝世名剑的手,是一双保养良好、骨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
这样的一双手,曾经是冷漠无qíng,狂肆无忌的,天底下有什么能让曾经傲啸天地的他收敛起他的张扬呢?
柴大管家眼眸中泛起深深的担忧:殿下,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倏然收回的寒芒,以及萧铎绝尘而去的背影。
天地苍茫,白雪皑皑,那墨发白衣的背影却显得有几分沉郁和寂寞。
柴大管家跪在雪地之中,望着那背影,良久不曾起身。
阿砚醒来的时候,猛然间便见萧铎正坐在自己chuáng边,幽深的眸子就那么定定地望着自己,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她微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只猫吗?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知道她还没想明白呢,萧铎便忽然伸出臂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抱住。
他抱得太过用力,那力道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
阿砚大病一场后,本来就身体柔弱,如今又被这么箍着,不免疼痛。
不过考虑到他现在有些奇怪,她也没敢哼哼着抗议,只是小心地抬起眸子观察他。
他气息急促,下巴那里还流下了些许汗珠,胸膛起伏得厉害,竟难得透着些许热气。
这看起来是从外面做了些运动?
阿砚试探着伸出手来,去触碰他脸上的汗珠,那汗珠晶莹剔透地挂在如玉肌肤上,便是原本再该让人嫌弃,此时也看着动人了。
阿砚将那滴汗珠抹在手指头上,低下头细细地看。
他也是人啊,所以也会流汗。
萧铎黑幽的眸子里满是挣扎,他咬牙,低下头,看怀里的小姑娘就那么懵懂好奇地看着自己那滴汗珠,心尖最柔软的一处便仿佛被人轻轻撩弄着。
柴火说,红颜祸水。
柴火还说,她就是一个粉面骷髅。
其实他不是不信的。
他整个人已经被她弄得心乱如麻手脚无措,他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更会意志消沉行销骨毁,可是他没办法逃脱出来。
比如现在,她什么都没gān啊,只是随手拈去他一滴汗珠,他却饥渴得恨不得将她吞下。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叫,猛然俯首下去,犹如鹰隼一般霸道狂猛地啄上了她的唇,毫不吝啬地吻上,不容拒绝地探入,贪婪地吸吻索取。
他怀中的阿砚实在是不知自己又怎么触动了他的渴望,无奈之下也不敢挣扎,只能在他怀里任凭他施为。反正这么长日子里,她也看出来了。他是信守承诺的人,曾经许诺她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年前不会碰她,看样子便是真得不会碰她。
两个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同chuáng共枕,他就那么搂着她睡。有时候连她都能感觉到他那无法抑制的渴望,可是他硬生生地压抑下来了。
他会起来去冲冷水,冲完冷水,又继续回来躺在那里搂着她睡。
所以阿砚连挣扎都没有,软绵绵地被任凭他搂着,被迫仰起脖子来承受他的索取。
她被他弄得呼吸艰难,气息紊乱,qíng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嘤哼声。
那声音听在萧铎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一般,勾魂夺命,几乎将他身体内潜伏了二十三年的火热就此点燃。
他的身体从万年寒冰化为了熊熊火焰,几乎将她融化在怀中。
她也差不多要化掉了,如同一滩豆腐,绵软幼滑地瘫在他胸膛上。
夏侯皎月本来是带领着两个侍女进来伺候阿砚用药的,谁知道一推门,却恰好见到此番qíng景。
她不免微惊,之前只知道萧铎出去往山里走了,走得急匆匆的,脸色也不好看,谁知道如今竟已经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不但回来,还坐在chuáng头。
chuáng上并没有躺着阿砚,只有艳红的团花锦凌乱地被拨到了一旁。
而就在萧铎那有力的臂膀处,一袭柔亮黑发逶迤而下。若是再仔细看,又可以看到一个软绵绵环住萧铎劲瘦腰杆的纤细胳膊,正随着萧铎的动作而战栗颤动。
夏侯皎月和两位侍女见到此qíng此景,自然是脸色微变,大家相视一眼,慌忙退出了。
第65章
虽然那一日萧铎的qíng绪波动来得猛烈而怪异,让阿砚着实吃了一惊,后来也暗地里思忖过他到底怎么了。不过这件事很快也就过去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但正常了,还越发对她呵护备至了。
阿砚再次觉得,如果有下辈子,她就当一只猫好了,必须是萧铎的猫,盘在膝盖懒洋洋地摇尾巴。她会活得长长久久,再也不用担心惨死而去。
正在她眯着眸子琢磨着幸福猫生的时候,一个不幸的事qíng发生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柴大管家,他从庄子上回来了!
这位柴大管家看上去意志颇为消沉,无jīng打采地前来拜见了萧铎。
当他跪在萧铎面前的时候,阿砚正倚靠在萧铎怀里等着喝粥呢,旁边夏侯皎月带领着侍女跪在那里准备伺候。
她太过惊讶了,从萧铎胳膊弯里睁大了眼睛看那个柴大管家。谁知道柴大管家却丝毫没有好奇她的存在,反而是对她颇为慈祥和蔼地一笑。
阿砚姑娘,近来可好?我刚从庄子里回来,现如今带了些山庄子里的野味,都是新鲜的。阿砚姑娘不如烹了来,也好让殿下尝尝鲜。
一旁的夏侯皎月听到这话,难免略有些诧异。只因为现在的阿砚可不是以前的那位了,以前的那位活蹦乱跳天天往厨房跑,如今这位大病一场后,jīng神不济,身子虚弱,院子里走一遭都气力不济,是要人扶持着的。萧铎又是疼她跟什么似的,唯恐她累到,便是喝个粥都自己一口口地喂,真是当个小娃儿般宠着惯着。柴大管家素来是个做事稳妥的,怎么好好的竟然要让这样的阿砚下厨房给九爷做饭呢?
现如今可不同往日,不要说让阿砚下厨房做饭了,九爷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厨子都召集过来,任凭这小姑娘使唤,只为了能让她开心呢。
不过显然柴大管家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是一个多么忠诚为主的管家啊,满心里都是为了他的主子打算,丝毫没考虑到阿砚如今的身体。
都是山里最新鲜的野味了,有榛蘑,猪獾,huáng麂,还有狍子,对了,还有当地的地蝲蛄呢,这个炸起来好吃得紧,香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阿砚听到地蝲蛄,眼中微亮。
小时候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她也曾带着弟弟顾墨去满地里找地蝲蛄啊,捉到后放在腰间的小竹篓里,带回来泡在咸水里,让那地蝲蛄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gān净了,再好好的洗几遍,去掉头,用麻油一炸,直接放嘴里,苏香脆,那才叫好吃呢。大部分时候家里是舍不得用油的,只能gān炒,任凭如此,她和弟弟顾墨还是能吃个gāngān净净。
她垂头正想着呢,便听到萧铎揽着她,温声问道:阿砚想吃吗?若是想吃,我让厨子给你好好的做了来?
阿砚掰着白净的手指头不说话。
她是要当猫的啊,猫馋嘴是应该的,可是猫不会说话
一旁的柴大管家见此qíng景,眼眸中闪过一丝yīn暗,不过他再开口的时候,却越发笑得和蔼了:九爷,看来阿砚姑娘是不喜的,那我就命厨房随便做做了?
萧铎看阿砚将手指往后掰,便伸手捏住阿砚的手指,阻止她掰下去,柔声哄道:阿砚乖,这几日你一直胃口不好,柴大管家既带了新鲜野味来,就让厨房都做了,你看看喜欢吃哪个。
一时说着这个,便抬头对柴大管家道:每一样都洗得gāngān净净地做来。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眸子里颇有些警告意味:柴火,这几日阿砚身子一直不好,府里诸事也无人打理,你既然回来了,便好生料理府中杂事,最重要的是把厨房管好,每日里变着花样做些膳食,也好让阿砚胃口好些。
柴大管家听得这话,原本刚刚站起的身形又再次跪下去了。
九爷,老奴为了九爷,素来是殚jīng竭虑,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九爷既这么吩咐下来,柴火必然是监管厨房,督促大夫,好生为阿砚姑娘准备膳食,调养身体。
他这话说得倒是颇为诚恳,略显苍老的声音透着激动。
萧铎听得这个,点了下头:好,下去吧。
一时柴大管家下去了,萧铎修长手指抬起了阿砚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面上神qíng。
阿砚有些不高兴,略挣扎了下,捏脸要躲开他,不让他看。
他偏要,于是两只手扶住阿砚的脑袋,低声警告道:别动。
他这么一说,阿砚顿时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当一个乖巧的猫咪啊,于是她就真不动了。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一块ròu!
狭长的眼眸中是晦暗难明的光,他捧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这么端详了半响,最后终于在她眼中捕捉到了残余的一些神采。
你好像高兴了?他低哑的声音意味不明地这么问。
阿砚眨眨眼睛,纳闷地看着他。
你看到柴火很高兴?萧铎略显紧绷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qíng绪。
嗯?这哪跟哪?
他一直能把府中的事料理得很好。萧铎语气中有了明显的不悦。
阿砚陡然明白了。
大病一场后,人也越发糊涂,她此时才想起,当初柴大管家是被自己用什么法子送走的!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可叹的是她现在是一只不能说话的猫,不能为自己辩解啊!
谁要喜欢那只老jian巨猾的柴大管家呢!哼!
萧铎俯首审视着阿砚的神色,半响后,忽然就笑了下。
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最近才略有些鲜活的面颊,他暗哑的语气犹如秋夜里的风chuī过窗棂,呵护备至,却又萧瑟到让人心酸:我说过,你喜欢的,我都会捧到你面前。府里没有人打理,那些丫鬟厨子大夫未必肯尽心,你现在又病了,需要有人悉心监管,如今我让柴火回来,你想必也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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