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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阿砚如今在萧铎那里还是不能说话的,她也怕萧铎派人过来,万一看到,倒是麻烦,是以也并不敢多说,一家人早早熄了桐油灯睡去了。
    阿砚是阔别了这家的,如今回来,不免觉得分外亲切,虽说家里经过了萧铎派人修整,如今和以前颇不一样了,可是这老炕却依旧和以前没个两样。她挨着自己亲娘躺了,听着亲娘睡觉时发出的酣声,心里不免亲切又温暖,眼里甚至都有些发酸。
    如果不是遇到了萧铎,她就这么在这牛桩子村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啊!
    纵然在这破旧落后的小村子里,受穷吃苦,她也喜欢,至少是经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至少还能活着。
    正想着呢,她听到了窗子外面有些许脚步声,当下微惊,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娘,小心翼翼坐起来,扒着窗子往外看,却见顾墨一身薄衫正立在院子里呢。
    她忙披上一件旧棉袄跑出去:阿墨,怎么好好的不睡觉?
    顾墨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出来了:姐,到底怎么回事,不能给爹娘说,你好歹给我说说。
    阿砚听了这个,耸了耸肩:该说的都说了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上次半夜里你出去见得是谁?顾墨步步紧bī。
    啊?敢qíng上次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阿砚眨眨眼睛,装傻。
    姐,我瞒得过爹娘,可瞒不过我。顾墨盯着阿砚不放。
    阿砚没办法:阿墨,他的身份,我只能说,这个世上怕没几个人能约束得了,咱们一不小心,怕是就要牵扯进一桩大事里。
    顾墨听得瞳孔骤然收缩,略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他姓萧?
    阿砚点头。
    顾墨一时不免呆了,低头想了半响,再看向阿砚的时候,眸中泛起深深的担忧:姐,我不走了,我在那里陪着你,让爹娘走。
    阿砚听闻,责备地看了弟弟一样:爹娘就你一个儿子,若是没了我,又没了你,便是他们走了,咱们万一出了事,他们还能有命在?
    顾墨艰难地动了下唇:可是你
    若他猜得没错,那极可能这件事牵扯到了皇家事,姐姐如果牵扯进去,就怕是保不住命的。普通老百姓的一条xing命,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阿砚知道弟弟舍不得自己,上前握住弟弟的胳膊:放心好了,你看他这个人虽然蛮横不讲理,其实对我很好的
    只要她不触发他的逆鳞,乖乖地当他身边一只小宠物般的存在,她想他会一直对自己好吧?那些惨死的事qíng就不会轮到自己头上的。
    她笑着对弟弟道:再说爹娘也说得没错,或许我gān脆不走了,就留在他身边,将来他飞huáng腾达了,我也跟着jī犬升天呢。
    月色中,顾墨清秀而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却是依旧带着担忧,就那么深深地望着他的姐姐。
    其实他明白,姐姐说的这些话,只是安慰自己罢了。她其实并不想留在那个人身边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对方权大势大,而自己呢,稚嫩的肩膀,根本无法承担起保护这个家、保护姐姐的重任。
    单薄高挑的少年握了握拳头,咬紧牙,在这冬夜里的寒风凛冽中,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带着父母尽快离开这里,如果能离开,到时候我想办法去那人府中,看看能不能捎个信儿给你。
    阿砚点了点头:嗯,你的字迹我自然是认得的,记得在信上用咱们以前的那个符号,若是捎信,万万不可直接给我,免得引人注意,可以假托说里面一个叫何小起的厨师,由他转jiāo给我。
    以前阿砚陪着顾墨一起读书,颇也写过几个字,是以顾墨自然明白她所说的富豪,当下暗暗记下何小起的名字,点头。
    重新回到房间后,阿砚自然是越发无法睡着了。其实她的弟弟顾墨十二岁了,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秀才,算是村里罕见的有出息的。如今因为这事,只能远赴霍州,还不知道将来前途如何呢。
    再想想爹娘,爹的身体并不好,这一路过去,也怕就此过于劳累生了疾病。
    一时呆呆地望着那窗子,看着月亮投she在窗棂上,又缓慢地往西边移去,如此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月亮已经不见了踪迹,外面的jī竟然叫了起来。
    村子里的jī,但凡有一个牵头的,其他公jī也都跟着打鸣了。
    这是天要亮了。
    阿砚娘揉了揉眼,醒来了,摸黑穿上衣服就要去灶房给阿砚做饭,她记挂着阿砚一早又要被接走了,想让她先吃点东西再走。
    阿砚见此,一下子眼里发热,忙拉住她娘道:娘,你歇着吧,我去做饭。
    阿砚娘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往日最是爱睡懒觉,今日倒是勤快了。灶房里有腌好的鲜ròu和腊肠,你都拿出来蒸了,就当咱们提前过年了。
    阿砚咬了咬唇,qiáng笑了下,披上棉袄去了灶房,准备烧火做菜。
    心里不免想着,下一次能给父母弟弟做饭,还不知道何年何月,甚至她不知道以后是否能相见。
    一时又想着那个同样姓顾的大夫。
    知道每一次重生后的世间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但是也总有相似之处,如果她没猜错,那个姓顾的御医,就是她前世的父亲吧。
    只是到底已经隔世,自己记得这一切,他却不会记得,曾经多少父女亲qíng,手把手地谆谆教诲,多少年的牵挂惦记,如今不过是相逢不相识。便是能够搭上脉搏,相对一笑,都已经是莫大的缘分。
    若她依旧有来世,这一世的父母还不知道是怎个qíng况,如今既在膝下,自然也想尽一分孝心。
    这么想着间,她已经做好了饭。
    乡下人的饭食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锅蓬蓬籽粥,里面放了山药蛋子,并蒸了些蒸饼和糍糕,以及她娘说的腊ròu和腌ròu。因时下快要过年了,灶房里早已准备了年节要用的各样茶点,如今随手拿来蒸了,倒也方便的。
    一时阿砚爹娘和顾墨也都起来了,顾墨早早地拿了书,来到jī窝旁看书,阿砚爹则是修整下大门口的枯糙,要过年了,留着那枯糙门面上不好看。
    阿砚娘来到灶房,看看能有什么可帮着的,却见阿砚已经料理妥当了的。
    天亮了,阿砚再次把自己当成一个不会说话的猫,她只对她娘点了点头,笑着指锅里,却没说话。
    阿砚娘一愣,后来想明白了,便叹了口气。
    一时饭菜摆上了桌,一家人都坐定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顿饭之后怕是从此要分别很久,再见时不知道何年何月,不免都有些感伤。
    阿砚娘将小块的腊ròu拼命地往阿砚碗里夹:阿砚,看你如今虽长高些,比起以前却是瘦了,多吃些吧。
    如此不一会儿功夫,阿砚碗里的ròu就堆成了尖。她看了看爹娘,又把那些腊ròu分给爹娘和顾墨,示意自己不想吃。
    她在外面要吃什么没有呢。其实萧铎实在是对她太好了,要什么给什么,唯恐半点委屈了她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有他在身边,其实就是最大的委屈。
    一家人正吃着呢,便听到外面有马蹄响,当下阿砚爹娘俱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这是来接阿砚了,这么早?
    最先进这院门的是小十七,他一身绯色宽袍,行走间犹如一朵红霞在飞舞般,洒脱绝艳。更兼他肤色如雪,黑眸如玉,整个人晶莹剔透,仿佛冰雕玉琢,让人望之惊艳不已,几乎以为是画中之人。
    阿砚父母不过是普通乡下人罢了,之前见了萧铎那等冷冽俊美之人,已经心生畏惧,此时见了这小十七,更是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里不免嘀咕着,这莫非是观音菩萨身旁的童子下凡来了?
    正疑惑着,谁知道这玉面金童口里却嚷嚷着道:九哥只说阿砚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在哪里呢,我快要饿死了!
    阿砚父母顿时呆在那里,面面相觑,原来这童子下凡一般的人物,开口竟也是离不开一个吃字,和之前那位九爷果然是兄弟!
    阿砚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当下扶着窗棂,咬唇看着跟在小十七后面的萧铎,眸中颇有无奈。
    她还想多和父母再亲近一会儿呢,他却是忙不迭地赶来了。
    萧铎今日着了一身湖蓝色云纹团花锦袍,配白色玉带,一袭长发并没有若往日那般不羁地散下,反而是规规矩矩地用玉带束了起来。他本就眉眼狭长,剑眉入鬓的,如今长发束起,露出修长jīng致的眉眼,颇有一股俾睨众生的魅惑和高贵。
    只不过他今日不知怎了,黑眸深处隐约可见些许红血色,形容间有几分憔悴。他自打进了这院子,那眼睛便直勾勾地望向窗棂方向,只盯着阿砚看,此时见阿砚仿佛不悦,噘着嘴儿使小xing子给自己,便微微抿了下唇,哑声道:也不是我非要一早来,是小十九吃不得这里客栈的饭菜,听说你颇会调理膳食,这才嚷着要来。
    这话一出,夏侯皎月几乎忍俊不禁,努力咬了咬唇,这才憋下那笑来。
    怕是昨夜里整整一夜都不得好眠,抱着棉被坐了一宿,才听得jī打鸣,便把小十七爷从暖被窝里提了起来,又吩咐自己特特地准备了湖蓝色袍子,说是阿砚以前夸她穿这个颜色好看的。
    如今特特装扮好了,来见阿砚并阿砚父母,谁曾想,临到头,他竟拿人家小十七爷做幌子。
    而小十七呢,一听这个,险些蹦起来,无辜地望着萧铎,心道是你非说客栈的饭菜没什么吃的,bī着我来这里,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怨怪我?
    不过他刚要张口,就见萧铎面无表qíng地别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真是充满了无尽的威胁和凌冽。
    啊好可怕啊!
    小十七顿时决定改口,对着自家九哥嘿嘿一笑,然后转首对扶着窗棂的阿砚道:阿砚姐姐,有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
    说着还颇为渴望地舔了舔唇,像是个等糖吃的孩子。
    阿砚只好走出来,看了看小十七,又看了看萧铎,指了指自家门厅,示意他们进屋去,又指了指灶房,表示自己去灶房里再取一些来。
    萧铎看她倒是也没闹什么xing子,看起来并没生自己的气,这才略放心下来。当下他深深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带领着小十七,跟随着顾墨等人进屋去了。
    阿砚父母将萧铎请进屋,顿时觉得家里进来两尊神,脚都不知道该站哪里了。
    小十七倒是个自来熟,左右看了一番后,找了阿砚家最好的一把椅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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