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终于急了。
德妃忙问道:皇上知道了吗?
李长笑眯了眼,你这样的好消息,自当娘娘在时奴才才好去回,也好让娘娘帮着讨赏啊。
我扑哧一笑,你就油嘴滑舌的吧。
德妃忙起身道:妹妹有要事,我便先走了。
我忙唤:玉娆快替我送德妃。
玉娆忙出去了,玉隐跟着我进内更衣,眼见无旁人在,急道:现在赫赫攻势稍退,但无论如何,长姊万不能让王爷去边关,沙场刀枪无眼不说,皇上忌惮王爷才华,这军功上汝南王可是前车之鉴
我颔首,沉声道:我明白。
行至水绿南薰殿外,只闻得四下静悄悄无声,安静得如无人一般。我正yù让守在外头的小内监进去通报,却听吱呀一声,一个光临的影子一闪,却是滟嫔一脸倦容走了出来。
她抬头见我,微微屈身算是见礼,我忙扶住她,叫你受委屈了。
她哦地一声算是笑,的确,一天一天坐在椅子上不许动,不许说话,看他满心忧烦又发作不得,我的确是累。
我轻轻颔首,这个时候,皇上哪有心思宠幸嫔妃,叫你白担了罪名。
她轻笑,眸中却冷冷地殊无笑意,惯了。除了我,谁配担这样的罪名。
我心中一酸,正yù说话,却听里头玄凌朗声笑道:好!果真得了时疫,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忙回头,却见李长也是一脸惊讶不解。滟嫔淡淡看我一眼,道:方才小厦子进去了。
李长惊道:奴才也是方才才得知的消息,小厦子那些小东西怎么样知道的?
滟嫔正一正领子上的蜂花扣,低低道:你小心些。小厦子是胡蕴容的人。
我回过神来,笑一笑道:李长,你赶紧进去伺候着吧。本宫乏了,先回去歇着。
终于三日后响午,玄凌设宴于太平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一早小允子便啧啧向我道:听闻摩格可汗进贡了一支熊皮,据说很是凶猛呢。他摇头道:旁人进贡的多是金珠宝玉或是奇香绫罗,他倒好,进贡了一支熊皮,可见蛮夷就是蛮夷。
我闻言只是淡淡。
熊皮而已。会比人的杀心更可怕吗?
无言间只是沉默画眉,细细的螺子黛一斛千金,化作如玉双颊上两道柳眉轻扬。数年生杀予夺间多了几许戾气,把双眉画得圆润些,才更显温和沉稳的宫妃气韵。
因太后新丧,即使宴会也不着喜色,披了一件芙蓉金广袖长衣,将金芙蓉海棠沉醉于裙裾上,青翠风自花间婉转探首。凤衩步摇横逸高髻间,在宝珠流光的瞬间,莫然忆起昔
年与玄清一同出游,照花前后镜,画面jiāo相辉映,何等旖旎俏丽,比照此时铜镜中华丽的倒影,深觉时光深邃,带走无限年华。
窗外夏花如锦,宜芙馆外一捧捧红色荷花开得密密匝匝,与往年并无区别,年年岁岁花相似,唯有人,被无法挽住的时光不知不觉侵蚀最初的容颜与心境。
今日宫宴,玄清亦要携玉隐出席,每每这样相见,他是否的,我与那年的甄嬛,越行越远。
这样一想,不觉自己也感慨,心中萧索,手中拿着的一枝海水玉缀珠明凰亦余味索然地方落下来,著身搁在妆台上不过是轻微一髻,瑾汐已然察觉,她秉开众人,细心地拣来一个飞燕重珠耳坠配载我耳边,柔声道:奴婢知道娘娘每每不愿与王爷于宫中相见,也知隐妃嫌隙。
她停一停,似是歉意,从静妃离世,王爷待隐妃依旧如常和气,外人都道王爷夫妇恩爱,可是内里咱们都是知道的,玢儿一回两回说起来,王爷虽每常在隐妃处过夜,可都是相对无言,表面功夫罢了,奴婢疑心着,王爷素来聪明,恐怕已经疑心静妃之死了。
我沉沉一叹,愁眉深锁,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王爷既然隐忍不言,想必也是顾及甄家颜面,何况玉隐也的确知错,这些年悉心照料予澈,无微不至,她在王府貌似风光,可你我皆知道她人后孤苦,玉隐自小坎坷,难免言行过于谨慎多心,难道真要这样过下去么?
瑾汐颔首道:奴婢知道娘娘一番苦心,也知道娘娘百般回护隐妃的缘故,隐妃*有过错,但有句话奴婢深感赞同,自隐妃而*,自然不希望娘娘牵挂王爷,所以娘娘每有不乐,她难免疑心,而宫中诸人观娘娘,自然觉得娘娘贵为淑妃,深得圣宠,不应有种种憾事,奴婢明白娘娘人前qiáng颜欢笑,心中深觉不忍,但奴婢还是要劝娘娘一句,既然人前qiáng颜欢颜,那么人后不要再露戚戚。宫中耳目众多,觊觎娘娘尊贵之人大有人在,娘娘若习惯以尊荣欢笑为自己面具,永不摘下,才能永保平安
我深感歉意,瑾汐,是你最肯明白我,提点我,身在宫掖,我的确不应忆起往事,徒增烦恼。
瑾汐温柔笑道:不是不应忆起,奴婢知道娘娘毕生最欣愉是何时,若无当时,只怕娘娘会过的更辛苦,奴婢只是觉得,喜怒皆为合适宜所发才能在宫中过的更平安,更稳当。
她为我整理好衣裳,含笑道:但请你能展颜一笑
纵使相逢应陌路,隔着深宫深宫寂寂,这才是我与他最合适宜的归宿吧。对镜回眸,露出我如烟笑意,曾几何时,已有几分当年皇后的气韵。
32、九華帳裏夢魂驚
缓缓步入设宴的翠云嘉荫堂时,玄凌已在,庄敏夫人拈扇半遮容颜,淡淡道:果然是淑妃最尊贵,今日的场合也姗姗来迟。
我只是礼节xing的一笑,也不顾她,只朝玄凌娉婷施了一礼,臣妾自知今日之宴甚是要紧,所以不敢糙率前来,以免妆容不整,失了天家礼数。
玄凌细细打量我片刻,颔首笑道:很好。即便你素颜而来,亦不会失礼,只是今日这样打扮,更见雍容华贵。
他沉一沉声,握紧我的手指,赫赫面前,断不能失了我天朝威仪。
我轻盈一笑,神色舒展,有皇上天威,赫赫断断不敢放肆。
贞妃笑容绵软如三月叶尖的雨珠,诚挚道:有皇上在,自然一切顺遂。玄凌微微一笑,尚不及答话,庄敏夫人已盈然上前,伸手为玄凌拂一拂衣冠,睨一眼贞妃道:有皇上在,本就一切顺遂,贞妃这话多余了,好似眼下有什么不顺遂似的。
贞妃微微发窘,正yù辩白,庄敏夫人咯的一笑,仰首望着玄凌,笑吟吟道:表哥今日神气,叫蓉儿想起表哥当年接见四夷外臣时威震四海的样子,当时赫赫使臣伏地跪拜,如瞻神人,蓉儿至今还记得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呢。她神色傲然,赫赫蛮夷之人最是无知,表哥今日一定要好好晓以颜色。
玄凌闻言欣悦,顾不上安慰贞妃,笑着牵过温蓉的手,朕记得,当年你不过八。九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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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蓉俏生生一笑,微红了面颊,蓉儿当时虽然年幼,yù已经深深为皇上气度风仪所折服。
贞妃望一眼玄凌背影,不觉黯然,我忙着看一眼她身边的桔梗,桔梗立时会意,轻轻一推贞妃手肘,贞妃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掩饰好神色。德妃瞧不过眼,轻轻向我耳语道:她越来越倨傲,他日若成皇后,如何了得?说罢不免微含忧色,望向贵妃。自皇后一事,德妃深服贵妃心胸沉稳,此时深虑温蓉骄倨,不免有向贵妃探究之意。贵妃恍若未觉,只是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端坐安之若素。
片刻,rǔ母们领了帝姬与皇子进殿,各自在嫔妃身旁坐了,贞妃看见予沛,神色才稍露欢欣,我望着在玄凌身边一袭浅粉衣。俏语生生的温蓉,再看一眼风鬓雨颜,素衣微凉的贞妃,心下亦觉凄恻。贵妃微微摇首,告了身上不耐烦不耐久坐,便告辞离去。
玄凌怜她素日多病,亦肯体恤,道:淑妃在便可。便让温仪陪着回宫去。
温蓉本立於玄凌身旁说话,此时见贵妃起身,笑着道:表哥只听我说话,也不管我乏来。
自皇后幽禁,玄凌身边便不再设皇后宝座,宫中地位最尊贵乃是端贵妃,一向按座,都以东尊於西之例,贵妃之座设于御座东侧,而淑妃之座设于御座西侧,以示贵妃为四妃之首。此刻贵妃尚未出殿,胡温蓉便旁若无人一般往贵妃座位上一坐,登时人人色变,只噤口不言而已。
贵妃行至殿门前,恰巧温仪帝姬闻得动静回首,不由变了颜色。温仪是几位帝姬中xingqíng最温和安静的,又素得贵妃调教,xing子极沉稳,虽才十余岁年纪,却举止沉静,轻易不露喜怒之色。此时她见胡温蓉这般骄嚣,忍不住急道:庄敏夫人,那是母妃之座。
温仪想是心疼贵妃,不喜胡温蓉,心急之下连母妃也忘了称呼,直呼其封号:庄敏夫人,这一唤,连欣妃亦按耐不住,脱口道:夫人乃从一品,不应坐正一品贵妃之位,以免失了上下之数。
胡温蓉也不理底下议论纷纷,只侧了如花娇颜,衍了天真骄纵的笑意,偏着头道,表哥,我可站的累了,若要坐远些,又怕不能和表哥说话了。
她的言语极亲密温柔,叫人难以拒绝。玄凌一时踌躇,只望着贵妃的身影,微露询问之色。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只把目光凝在贵妃身上,看她如何应对着占位之rǔ。xing直如欣妃,早已露出期盼之色,只盼贵妃以后宫最尊之身份弹压日益骄矜的胡温蓉。
端妃缓缓转身,只以清冷目光缓缓扫了胡温蓉一眼,恍如事不关己一般,牵过温仪之手,温言道:良玉,随母妃回去吧。温仪到底少年心xing。虽然温顺答应,清谈眉宇间仍露出烦忧之色,端贵妃转眼瞧见,语气愈加温和,良玉,凡事不可急躁轻浮,以免失了分寸,今日你言语毛躁了,母妃要罚你看着炉子用文火炖药三个时辰,以平息你心头浮躁之气。
温仪思诌片刻,红了脸心悦诚服的答应了是,母女二人且言且行,渐渐走远了。
店中极安静,有些年轻的妃嫔揣度着贵妃言行,不觉对胡温蓉露出敬畏的神气,愈发不敢多言,我念着贵妃的几句话,心下释然,大约是天气热,胡温蓉已经面红耳赤,向着拿眼观她的玄凌撇撇嘴道:表哥你瞧,贵妃也不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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