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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步摇垂下的赤金丝珍珠流苏一下一下扫在颊边,像热辣辣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是荣嫔误杀了继续,与他人无关。
    他不语,片刻方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样的话。
    我猛地仰起脸,迫视着他的目光,直直腰看到他眼底去。他那样清朗的目光,和从前并无半分区别,我心中酸楚得要沁出血来。我几乎要怨玉隐了,怨她的种种行事bī得我再度要向玄清吐出流言。可是她,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我扬一扬头,生生忍住眼角要滑落的泪珠,一字一字道:你若要来问我,我只能拿咱们这么久的qíng分来告诉你,你不能怀疑一个爱你那么多年的女人。
    手上的动作太大,宽大的衣袖倏地滑落,露出一截雪藕似的臂膀,腕上赫然一串红珊瑚手钏,正是我封妃那日他赠与我的。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我的心口一瞬间被刺痛,怔怔落下泪来。
    他盯着我臂上的手钏,亦伤感难言。片刻,他放开我的手,哑声道:我明白了。只是你再维护她,也不能拿咱们的qíng分作誓。
    我别过头轻轻拭去泪痕,低低道:无论怎样都好,玉隐待你的新式没有错的。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但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的妹妹是这样的人,只愿是我多心糙错吧。
    我沉默半晌,心中想着翠云嘉荫堂内的qíng状,不无担心地问道:那个摩格,我没有认错的话,就是当年辉山
    他以眼神止住我的话,略略点了点头。我心下惶然,咬一咬唇道:他似乎,认出了我
    玄清微微沉吟,道:他不敢。
    我正yù再说,却见一抹娇丽身影遥遥bī近,仔细一看,却见玉隐缓步上前沉着嗓子道:长姐放心,王爷已娶我为侧妃,摩格即便有这个胆子,咱们自然也能推翻了不算。她紧紧握住玄清的手,似是害怕失去一般,柔声问:王爷说是不是?
    玄清略略点头,只望着远处出神。玉隐警觉地盯了我两眼,小心翼翼地藏好眼中的戒备神色,温言软语问他道:王爷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叫妾身好事担心。若是有什么话要与长姐说,妾身在一边守着也好些。她低柔道:宫中闲人闲话多,王爷不顾忌自身,也要顾忌长姐。
    玄清嗯了一声,这些话你这些年劝我甚多。若非要事,我也不敢打扰淑妃。又问:你怎么紧跟着出来了?
    玉隐忙低首陪笑着道:外头太阳晒,妾身怕王爷喝了酒出来中了暑气,所以心里放不下。等下妾身吩咐玢儿去做些青梅羹醒醒酒。她笑向我道:王爷每每喝醉总要喝青梅羹解酒,若是皇上在长姐那里醉了,长姐也该做个青梅羹,既清口又不腻胃。
    我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槿汐忙替我答道:多谢隐妃告知。
    玉隐又笑吟吟道:其实青梅羹对皇上也未必有用,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醉在长姐宫里,何止是因为酒呢。
    我耳后根突突地跳着,简直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更不知该如何应对。玄清终于忍不住开口,玉隐,你今日多口了。
    玉隐撒娇似的一笑,牵着他的衣袖摇了几下,婉声道:我和长姐玩笑呢,王爷勿要见怪才好。
    她与他这样亲密地言语,我只觉得自己身在尴尬之地,本是个多余之人。只得悄悄扯一扯槿汐的衣袖,示意离去。
    绕过松涛轩,才转几步,豁地察觉不远处的松树后一个魁梧的身影,不觉惊得停住了脚步。
    我正待问是谁却听一阵朗朗笑声,那人击掌自林后步出,声如洪钟,你们三人真当是好笑!
    这话如惊雷一般炸在我耳边。我定睛一看,眼前霍地一黑,不是摩格是谁?
    我的脸色一定是苍白了,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口蹿出来一般。松林yīn翳遮天,偶尔有游鱼样的日光从树枝的fèng隙里漏出来也失去了固有的灼热的温度,似映照在千年寒冰上,与此刻的我一样直觉手足生寒,连背心滑落的汗珠也似一颗颗滚圆的冰珠滚过,激起一身寒栗。
    然而,即便再心慌,我终究半含了笑意颔首为礼,半是玩笑道:可汗怎的逃席了,还爱躲着鬼鬼祟祟地偷看,大失了一国之主的风范啊。
    他捋一捋胡须,慢条斯理道:本汗只是怕惊了一场好戏,怎舍得出声打断呢?
    人在戏中,可汗看别人时,未知别人也在看可汗呢。
    他眸色乌沉如墨,不辨喜怒,本汗只是在玩味,戏子还是从前那几个,只是演的戏码不同了。清河王身边那个女人以前只是你的侍女,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原与他亲密如夫妻,转眼却成了他的嫂子,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淑妃。他那目光瞟着我,我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敢和皇帝的亲弟弟私通,当真叫本汗对你这位淑妃娘娘佩服至极。
    他话语中的轻蔑之qíng丝毫不加掩饰,我按捺住心头怒气,恕本宫不懂得可汗的话。只不过可汗可知道时移世易这句话?譬如赫赫大军再铁骑无敌,也抵不过天灾人祸之事吧。
    他双眼微眯,那冷冷的目光似要噬人一般,你不怕我将当年之事告诉皇帝?
    我摘下紫藤上的一朵小花拈着把玩,怕?本宫怕当年本宫的妹妹玉隐与清河王同游之事被人知晓吗?他们qíng投意合,早已结为夫妻,可汗若要告诉皇上,皇上也只当佳话来听。反而又要疑心可汗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是这样只身混入大周呢?皇上若知道了,一个不高兴不去找神医了,只怕赫赫将士的时疫要道哪一年才见好呢。可汗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拿数十万将士的xing命开玩笑的。
    他负手而立,微张的眼角迸出些许怒意。他冷笑道:你以为本汗会受你们皇帝的威胁?他偷烧我大军粮糙,手段太卑鄙!
    我盈然一笑,可汗果真是醉了,竟然忘了兵不厌诈这一说。我瞥他一眼,可汗固然生气,可本宫觉得可汗是有大胸襟之人,必然不肯露出颜色来让皇上瞧见。本宫也劝可汗一句,如是借酒出来消气散心的,那么也请快些回去,免得皇上起疑。
    他冷眼瞧着我,你以为本汗会怕?
    我微微而笑,可汗是聪明人,自然懂得趋利避害,本宫不过是多嘴提醒一句罢了。
    他微微抿嘴,觑着我道:方才一见你,本汗便已经认出你来。但是总觉得你哪里不同了,原来你一本正经端着淑妃的样子,实在没有当年在辉山那么随xing可爱。可是你一旦说话行事,和当年还是没有半分区别。
    我依旧半含着矜持的笑,可汗这话,本宫实在不懂。
    懂与不懂,你自己明白。本汗自然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深沉的口吻隐隐让我觉得不安,我扬一扬下颌,眼见未必是真,何况是眼光呢。
    他的眸底划过一丝迷离的光晕,行至我身边,一字一字道:聪明的女人,同时具有美貌和智慧,再有狠辣,更容易教人倾慕于她。
    我心中不安的qíng绪越来越重,佯装不懂,只是淡淡道:想必可汗的阏氏便是如此,本宫也十分仰慕。何时大周与赫赫结为兄弟之邦,想来本宫可以拜会。
    他止了那一抹似笑非笑之意,口中的话语似冰珠般一颗颗吐了出来,道:本汗有妃子无数,唯一的阏氏却已死在了你手里。蓦地,他话音一转,微带了令人惊颤的口吻,所以,你要记得,你杀了我的妻子,就必须还一个给我。
    我被他语底微不可闻的温柔所惊动,一时间骇得无言以对,更以为自己是错觉,他是赫赫一国之君,怎会觊觎帝国皇帝的宠妃,何况我又是三子之母,早已不再年轻。我勉qiáng安定qíng绪,和婉而笑:可汗这话消气了,大周美女如云,只要可汗请求,皇上一定择品貌最佳的女子为可汗阏氏,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他只是负着手,粗大的指节像一颗颗滚圆的鹅卵石,他扬一扬唇角算是笑,但愿玄凌会舍得。
    这样直呼皇帝的名讳是大不敬。时疫在赫赫军中扩散,对他实则是大大不利。而他明知玄凌手握药方,却仍如此轻视,可谓是大胆至极。
    指间的花jīng被掐摸得久了,清凉的花汁一点一点蔓延至掌心,粘腻腻的清香。我看他一眼,眼下可汗该担心皇上舍不得那张治时疫的方子,而不该是其他。
    他的目光犀利如剑,远远望着碧蓝无云的天空,似要刺穿它一般,你以为本汗真的会担心时疫吗?赫赫的男儿都是真男子汉,都不怕死。本汗会立刻下令,凡是染上时疫的赫赫兵士一律处死,以免疫qíng扩散。现在大周军士只敢驻守城内,不敢开城而战。皇帝不给药方也可,本汗会让人将染上时疫的赫赫男儿抛入城内,本汗就不信大周军士如此身qiáng体壮,会不和咱们一样染上时疫。
    我望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中那抹决绝而凄厉的眼光,心中惊到无以复加,脱口道:你是个疯子!
    他嘿嘿一笑,那声音像伺机而动的猛shòu一般,疯子又如何?喊道被你们的皇帝白算计了不成!他行军打仗不过尔尓,玩起yīn谋诡计倒是一套又一套!
    yīn谋诡计战场上难道不需用吗?用得收益便是奇谋妙计,吃亏便是yīn谋诡计,成王败寇,未尝不是如此。我看他直瞪眼,不禁莞尔失笑。
    他忽地松了那股生气的神qíng,露出几分玩笑,原来你还会笑得这样高兴,我以为你只在辉山时才会这样笑。
    正说话间,却见玉隐伴着玄清缓缓出来。玉隐耳朵尖,一时听见摩格这句话,秀气长眉微微一凝,转了一抹云烟的笑颜,道:可汗好记xing,还记得妾身与王爷同游辉山的qíng景。话说今日重逢也还真是有缘呢。
    摩格挑起眉毛打量她两眼,朝我努努嘴,你是当年淑妃身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本也无别意,然而玉隐却多心了,她粲然笑道:可汗贵人多忘事,哪里来什么小丫头小丫鬟的。当年我与王爷初初定qíng,同游辉山,长姐也跟着我们一同去的。许是我年纪小,又爱跟在长姐身后,可汗把我当小丫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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