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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凌望了我一眼,轻轻抚了抚我的手背,道:真到两qíng相悦时,也不必费这酒了。咱们的日子还长,还是先吃今日你备下的酒菜吧。说来,朕真是想念你做点心的手艺了。
    有瞬间的感动,他还是肯体恤我。于是,我足足敬了他九大杯。这是上好的花螺青,酒劲极大,原是我想用来醉了自己的。
    玄凌尽数喝下,却许我,只喝那么一点点。
    我知道的。他是在由我选择。我可以醉,也可以不醉。
    最后,他大醉酣眠。我将他挪去了暖阁,嘱咐了宫人们不必伺候,独自回到寝殿。
    拿起白色的酒壶,打开壶盖,顿觉有股奇异的甜香中人yù醉。我不觉苦笑,人都死了心,说再多掏心窝子的话又如何?当年纵然是华妃冤枉了我,可玄凌你的所作所为才让人寒心。
    这样浓的酒香,与我清淡自若的生活并不相宜。可是太后,您一定要我喝是不是?我便如你所愿,喝了这一杯,因为连您都知道,要有这杯酒,才能成全我和玄凌。只要有这酒,太后您就认定了我会服侍玄凌。那么,我没有自己的感qíng么?我到底算什么?
    酒入喉舌,十分顺滑,甜蜜而黏稠的触感,让我禁不住又喝了一杯。我的感qíng?谁知道呢?哪怕是他,他知道了,心里也不会有我吧?
    人人都云我已活得如端妃、敬妃一般通达。不,才不是,端妃有放不下的恨,敬妃有胧月这个永远的牵挂,而我,是因为嬛儿。还有,他。
    我的泪,缓缓落下,那样烫,如他的名字,镌刻在我的心上。
    实初,他的名字是温实初。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照顾我,安慰我。
    有时候,人的感qíng比不需要多么惊心动魄,而是要细水长流,日渐深刻。
    也许是病重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他;也许是失去信念的时候,是他告诉我,活着,要活着。
    或许他的种种,只是因为,我是嬛儿的姐妹。而他,一直那样钟qíng于嬛儿。于是我便克制,克制着自己的qíng意,哪怕它在我的心里,早已疯长蔓延。
    采月听见动静进来,伸手来夺我手里的酒杯,我紧紧握着不放。她便急了,含了哭腔道:小姐,您醉了您别喝那么多,别喝了。
    整天活得清醒克制又怎么样?我就不能醉么?太后,您想让我成全您的心意的,不,我宁可成全我自己。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凌厉一转,便不肯走了。
    温实初我不能自抑地唤他的名字。
    采月愣了片刻,奴婢着人请温太医来为小姐醒酒。
    她匆匆离去,我凄然想,醒?不,我才不愿。醒来,除了能看见这冰凉的让人透不过气的围城,看见无止境的杀戮和yīn谋,还能看见什么?
    我qíng愿,沉醉这一晌。
    温实初赶来时,我只觉得心口突突地跳得厉害。他来得很快,将醒酒药jiāo给采月,采月,这服醒酒药你去煮开,端来后分别给皇上和惠贵嫔服下。记着,要熬得浓浓的。采月出去之后他便道:采月来告诉我说皇上醉了要醒酒。还好采月乖觉,并没惊动人。我刚在外头暖阁看过皇上,怎么皇上醉得那么厉害,你也成了这样?
    我摸着滚烫的脸,笑着说:从来不醉的人偶然放纵一次,吓着你了?
    他一边扶住我,一边说:娘娘,您怎么喝得那样醉?
    实初的语气一贯那样温和:娘娘到了这时节总是不思饮食,微臣正在为你调配开胃的药,您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凝神细想,我记得,我并未告诉你我这几日不思饮食。
    他从容一笑:照顾娘娘身体多年,这些难道还不记得么?我心头突地一跳,仿佛有什么温软的东西,一下溢了出来,还不及细细分辨,他已然道:醉酒伤身,娘娘何苦为难自己?
    我盯着他:娘娘?难道我没有名字?还是在你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娘娘,和后宫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整天看着皇上的脸色哭,看着皇上的脸色笑。没有自己,从来没有自己?
    温实初被我的神qíng吓到了,他急忙劝:娘娘眉庄你别这样。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我的名字。
    我仔细得辨,感受他的声音卷过我的闺名时那种婉转悠扬的音调。真好听,真的,我喜欢我的名字,在他唇齿间响起。甚至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他唤我时,有那么一丝温柔,还有,忽然红了的面庞。
    我终于静了些,扶着桌子坐下:难得,你不把我当娘娘看。你坐吧。太后赐了一壶美酒,你也喝一口。
    他谨守着臣子的本分,退开道:微臣不敢。微臣已经把药jiāo给采月,也该早点回太医院,夜深不便,还请娘娘见谅。
    他待我,总是这个样子。似乎很关心,却又遥不可及。今夜,反正我是醉了,何必要维持那些虚伪的规矩,我凄然道:原来我连找个能说话喝酒的人也没有。后宫啊那么大,人那么多,可是我却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轻声说:娘娘,您还有莞妃娘娘。
    我失落,轻声呢喃:是。我还有嬛儿。
    可有些话,连嬛儿也不能说,不能知。
    他看我的神qíng带了些许心疼,迟疑片刻,他终于坐下来,接过我手里的酒壶,取了一个茶盏倒了喝。
    他看着桌上的菜色和一对空杯,皇上他又让你伤心了?
    我笑:伤心?别人总说喝醉了高兴,可是我喝醉了还是觉得孤零零的。这个宫里,夫君不像夫君,皇上太像皇上。除了嬛儿我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的语气有些艰难:眉庄,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难过,你大可说给我听,我都听着。
    我又喝了一口酒,微笑道:其实酒真好,喝了身上暖和。人一暖和啊,好像心里的冷也没那么冷了。
    温实初的酒量不差,一茶盏的酒,他尽数陪我喝完,我又替他斟了一杯,他温言道:酒能暖身,也能伤身。为贪图一时畅快而伤了自己,何必呢?
    我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这样的人么?为了保全想保全的人而伤了自己,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
    他点头,凝睇,柔声说:其实我并不想你这样。眉庄,我希望你能展眉如初,过得高兴些。
    展眉如初?我细细念来,欢喜道:这个愿望真好,有你和我的名字。
    他的脸越发红了,再饮一杯,恳切道:我是真心所愿。你视我如知己,我都知道的。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如清澈的湖泊,让人想落进去,畅快地沉溺。
    我的心温柔得难以言喻。他都知道,那么,他还知道什么?
    他的额头有细密而晶莹的汗珠,他低低地说:你总是喜欢铁锈红的衣裳。
    我的脸热热的,如我的话语一般: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么?
    他yù言又止,却似乎有些晕眩,扶住了额头。
    我伸手想要扶他,口中道:实初,你怎么了?
    酒后的力气那样小,我身子一晃,落在了他的怀中。他的心跳沉沉的,缓缓,一下一下,声声入耳。
    他的心,跳跃着,是在说什么?
    我仰起脸,想要看清他的脸,他的心,他的一切是否君心,一如我心?可是,我来不及看清了。是什么,越来越低,吻上了我的唇。
    我没有任何抗拒。这一生,我总得成全自己一回。
    一个月后,我才再次见到他。上次之后,他再未出现在棠梨宫。清晨的日光亮起的时候,玄凌从宿醉中醒来,看到了穿着寝衣守候一侧神色温柔的我。一切,又宛如常日了。
    于是今日,在我执意的传唤下,温实初还是来了。因为,他不能不来了。
    他伫立在门边,迟疑着不敢进来。
    我看着他,语气平缓:怎么不进来?怕我吃了你么?
    他走进坐下,疏离着不敢看我的眼,行礼如仪,微臣不敢。
    我微微心酸:瞧你的样子,仿佛和我成了冤家。
    温实初正色:娘娘急着叫微臣来,到底所为何事?是否身体有恙?
    我伸出手腕向他:我心里有个疑问?你搭了脉告诉我究竟。
    温实初迟疑着伸出手,不过片刻,他脸色全变,目瞪口呆,失声唤道:娘娘!
    我叹口气,欣慰地闭上眼睛,我的梦竟做真了。
    温实初连嘴唇都白了,难道,是那一夜
    我微微点头,是,那一整夜。
    温实初全然怔住。片刻,他刚要张嘴说什么,我制止了他。
    我的话语如同梦呓般轻微,却是那样清醒。是的,我这一生,从未这样清醒过。别跟我说这是灭九族的罪。我要保住这个孩子,用我的xing命保他平平安安活下来。实初,帮帮我。千万别让它成为噩梦。
    猪蹄传说(别名很爱很爱你)
    玉娆和小九的番外
    甄玉娆入宫那年,不过十七八。
    十七八是个含糊的年龄,不过是为着她月份小,十月初八的生日,虚岁十八,实则十七。女孩子家哪有不爱娇俏的,生怕自己老了,偏偏喜欢小一岁的。
    十七岁,正是芳华如秾的年纪,仿佛chūn日上林苑枝头开得如醉如雾的樱花,却已经晓得害怕老了。
    十七岁,她托腮坐在永宝堂雕和合六chūn的朱栏长窗下,望着一轮明月清光濯濯如环,忽然想起月下长姐那如玉容颜。
    芳华正当盛年,姐姐已经二十五岁,早已是三子之母,却还是容色倾城,凌绝后宫。
    十七岁,长姐已是入宫两年的莞贵嫔,宠冠后宫也好,失子失宠也好,长姐早已在后宫如烟的淼茫中沉浮了两轮,脱去一身筋骨皮,焕然若重生。
    彼时玉娆还年幼,不晓得这重生是什么意思,只偶尔闻得长姐在冰寒雪地中蝶舞获幸,再度站在荣宠之巅,直bī盛宠多年家世显赫xing格跋扈容色美艳的华妃。
    盛名之下,她倒没见过华妃,那么多的形容词,不过是辗转从母亲或是旁的女眷口中听来的,有几分炫耀,有几分担忧,更多的是几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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