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看看他这样能不能撬开周渡的嘴,他不相信周渡是一个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人,他虽然说话伤人,但那些行动都是实实在在地在他对好,如果他真的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根本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他所求的也不多,一句安慰的话,或是一句不那么伤人的话就够了。
周渡眼睁睁地看着沈溪眼中聚集起的水气越来越多,最后凝固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滚烫地砸进他心里,疼得他整个心都在翻涌,每跳跃一下都像是刀尖在剐他的心窝子。
周渡深吸了一口气,让心口的刀子彻底地贯穿了他,既然都是要痛的,何不如来得痛快些,痛久了,麻木了,就感觉不到了。
他直视着在他面前哭得双眼通红的沈溪,眼底不带波澜,声音没有情绪地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哭得好丑。”
“周渡!”沈溪被气得眼泪都忘记掉了,他以为他都这样了,周渡就算是不安慰他,好歹也会闭上嘴吧,结果是他错了,眼泪不仅没让周渡闭上嘴巴,反而还让他又给自己补了一刀。
沈溪抬手用衣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一时间不知该气周渡嘴损还不解风情,还是该气自己愚蠢,竟妄想用眼泪去软化刀子。
周渡被沈溪一吼,稍稍挑眉问道:“怎么?”
沈溪擦干眼泪,眼前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周渡的面容,没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心疼或者是怜惜,就像他刚才哭了,也仅仅是哭了,就跟一个陌生人哭了一样,没什么区别,心里突然憋得难受,第一次朝周渡说了句狠话:“你没有心。”
说完,他不再控制自己,从周渡面前跑离开去。
他没有看到他在走后,周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道难过的神色,微微垂下眸遮住眼底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自我肯定地颔首道:“是,我没有心。”
他在院中站了片刻,将心底滋生出的情绪逐一收拢后,才渐渐抬起眸来,眼睛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发现沈溪离开得太匆忙,石磨中刚倒出来的麦子,还没来得及磨出来。
想到他手上那些伤,周渡眼底又是一暗,叹息一声后,将他刚刚绑在柱子上的骡子又取了下来,牵到石磨前,尝试着将磨子藏在骡子身上。
周渡买的这匹骡子还算温顺,不管周渡怎么折腾它,它始终不发火,弄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把磨子套骡子身上,但骡子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要周渡牵着它,它才肯动。
周渡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只得牵着骡子,围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地将石磨中的最后的那点麦子给细细碾磨成粉。
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点收尾的活儿时,回廊下出现两个下人直看着他笑:“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居然连骡子要蒙着眼睛推磨都不知道,傻兮兮地自己牵着骡子推了半天。”
周渡耳力一向很好,听到两个下人的话,冷冷瞥了眼骡子,无声地抿了抿唇。
沈溪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慢慢把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才恍然想起他麦子还没有磨完。
赶紧起身抹干净还挂在脸上的泪狠,磨磨蹭蹭地回了厨房院子,走到石磨中,正要抬起磨杆,就看到他倒在石磨里的麦子,无端地变成了细细地面粉。
他转身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找到两个从前院打扫回来的下人问道:“你们知道我这石磨中的麦子是谁磨的吗?”
两个下人立马笑道:“是同你一起来的那个大高个牵着骡子磨的,没见过他那么傻的,也不知道找块布给骡子蒙蒙眼,就那样围着磨子一圈一圈地转,转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应该回屋子去休息去了吧。”
沈溪听后先是一惊,旋即忍不住翘起唇角来:“这个傻子,还嘴硬骡子买来不是给我推磨的。”
沈溪心中赌着的那块石头就像是被人凭空给挪移开了一样,蓦地变得通畅起来。
少年人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沈溪心情通畅后,便把周渡帮他磨好的麦子搬进了厨房,挽起衣袖准备开始做喜饼。
安阳镇的人喜欢把喜饼样式做圆形,上面印上红红的喜字,寓意和和美美。
沈溪心情通畅,一口气做了好些口味不一的喜饼出来,让两个小厮给孟公子送过去过过目,顺便尝尝味道。
做完喜饼就到了午时,连去前院打扫的厨娘都回来做午饭了,沈溪收拾收拾也准备开始做午饭了。
就在他收拾的时候,他忽地瞥见孟府厨娘做菜的手法。
看了两眼后,他又忍不出抽了抽眼角,这个厨娘应当是孟府随便请的吧,做菜毫无章法。
青菜在水里过过水,也不管菜叶上有没有虫眼,直接撒进还没烧熟的油锅中翻炒,因着菜叶和菜根没分开的缘故,炒出来的菜受热不均,有些都快糊了有些才熟,等到它们全熟后,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那滋味可以想象。
而且沈溪没见她放任何调料,只是在起锅时撒了些盐作味即可。
这手法粗暴得惨不忍睹。
看她炒菜,沈溪不禁想到周渡。
周渡那张嘴不仅硬且还挑,像这样随便糊弄出来的食物是绝对不会下筷的。
而后又想到周渡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想个法子治治他才行,让他一天胡乱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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