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大哥他来过几次,可是每次我都在装睡,我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是夜,夜鸢却一语不发的拽着我出府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跟随其后,也不询问。毕竟有这样一个可以接近他的机会,我没有理由拒绝。
当我与他走到天龙城的大街之上,各色各样的灯笼挂了满满一条街,火红的光芒将整个街道染红,犹如铺了一条红毯。一片和煦的红光充斥着我的眼眸,幻火流光的美景让我心动。
突然,几声巨响响彻黑寂的夜空,我闻声而望,几簇烟火呼啸而上,引爆天际。绚烂的光芒仿佛为这冷寂的夜空染上颜色,形成一副绝美的画卷。金色的光华将让璀璨的星钻都黯然失色,声声巨响如礼pào震撼着我的心,五颜六色的光芒耀花了眼。
这是第一次见如此繁华的盛景,我不禁有些看呆。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龙城这么热闹?仰着头,贪恋天际绝美的光芒,问身边的夜鸢。
恭祝鸢王妃生辰快乐,年年有今宵,岁岁有今朝。周围的百姓突然蜂拥而上,将我与夜鸢团团包围起来,手持花灯,齐声恭贺。
心底微微一怔,才记起今日是五月初七,是我的生辰,辕慕雪的生辰。突然心底产生戒备,猛然侧首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夜鸢那如火般的瞳子在璀璨的光芒映she下更显明熠,他的眼中清晰的映着我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过我的手,走出重重人群,最后进入天龙城最大的客栈。客栈安静到一个人都没有,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看的出来是有人花钱包下了整间客栈。
掌柜的邀我们上二楼雅座,踩着那一层层的阶梯,声音似乎狠狠的敲打着我的心。辕慕雪的生辰虽然不足为奇,但是此刻的我是未央,未央怎能与辕慕雪的生辰相提并论!
殿下,王妃请。掌柜的将我们带到一间轻纱漫舞的雅座。
揭开珠帘,我与夜鸢踏入,掌柜恭敬退下。
檀香阵阵涌出熏炉,余烟笼罩一室。窗敞,暖风袭入,chuī散珠帘,叮当作响。
他坐着,用一双慵懒诡异的眸子盯着我。
我站着,用戒备僵硬的目光回视着他。
你今天做的一切,是为了提醒我吗?伴随着外头阵阵烟火响声,我出声问。
你是这样想的?他的目光很沉郁,火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我。
难道不是吗?娶我为的只因巫师的一句话,只因他说我是你登上王位必不可少的工具。而今日你做的一切,为的是博取我的信任,让我心甘qíng愿的在你身边帮你我的口气微冲,在说话的同时怒火也源源不断的涌出。
我怒气腾腾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夜鸢一声:辕慕雪。给打断,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竟知道我是辕慕雪!
你以为我夜鸢是什么人,用女人登王位还不至于,巫师所言之迷信我夜鸢从未信过,留你在身边只是母妃的意思。他声声低沉,字字清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次竟出现了微怒的表qíng。
那你给我解药,让我离开!他怒我也怒,上前一步伸出手于他面前,索要冶骨散的解药。还未站稳脚,他忽地起身将我推向后,抵在墙上,背上吃痛,怒气不禁闪过。抬首正想怒骂,他的唇狠狠向我压来,辗转肆nüè,不依不饶。
我扬手想推开他,手臂却被他制住,用力之大疼的我一声低呼,他的舌头顺势蹿入我的口中。下身紧紧贴着我,我感觉到他那勃发的yù望,以及浑身上下袭过的怒意与激狂,我倒抽一口气。想要后退,却因身后是坚硬的墙壁无法后退,反倒是他紧紧贴着我,不放我有任何躲避的机会。
你放开我。感觉到qíng势危险,我挣扎着。
别动。他忽的一声怒吼,我蓦地收声,微喘着凝着他那双qíngyù高涨的眼睛,而他的yù望隔着衣裤顶过来,呼吸夹杂在一起,暧昧旖旎。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他似乎在用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暗哑的声音拂过我的耳畔。
你知道我和他是私奔到此的,你就算留住了我的人又能如何?我压低声音,恨恨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私奔?和自己的亲哥哥私奔?夜鸢嗤鼻一笑,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紧咬着下唇,不语。他又说:是,我是曾用你来打击夜翎。可是夜翎,壁天裔,莫攸然又何尝不是对你居心叵测,心存利用!
我不在乎他们的利用!
那如果,你最在乎的哥哥也利用你了呢!他紧撰着我双肩的手隐隐用力,目光闪现出冰冷的寒意,还有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隐忍与挣扎,更仿佛他看透了我,知晓一切。你恢复记忆了,对吗?否则你怎会一直回避着辕羲九不见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夜鸢狠狠推开,眼眸凝泪,愤怒的冲他吼了句:混蛋!随即冲出了雅座,飞奔出客栈。
往事前尘,永绝佳期,一颗心如死灰般平静到再无言语,心痛到连苦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只能默默无语的徘徊在这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们拿着灯笼冲我大喊:鸢王妃,生辰快乐。
我不予理会,盲目的前行,甚至忘记前方的路该如何走。而每一次的心跳都牵涉出更深更远的疼痛。这半个月,我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想让它不要痛,可是仿佛总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在扯动着我的心。
是的,早在我落水后被夜鸢救起我便恢复了记忆,所以我不敢见他。
曾经我没有记忆,我可以不把他当自己的哥哥,可是现在我的记忆全部回来了,清楚的记得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如何面对?我如何去面对?
当我再也无力行走于这寥廓的大道,无力的蹲下身子,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哭了出声。街道上很是热闹,吵杂的声音早已将我的哭声淹没,在他们之中我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至指尖,有的划入口中,是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臂将我由地上托起。含着泪,我仰望站在我面前的夜鸢。他抬起袖子为我将脸颊上的泪水拭去,随即扣住我的左手一个回身将我扯至他的背上,将早已无力站稳的我背起。
我没有挣扎,沉沉的匍匐在他宽阔的背上,一滴凝聚已久的眼泪清然滴落在他的颈项,他一颤,步伐顿了顿。
我认识的辕慕雪可不是如此懦弱的女子。轻缓的语调透出略微的沧桑与叹息,随即又迈开了沉重的步伐,用清淡的语气开始娓娓而述:初次见你,你躲在夜翎的身后看我,那时的我讶异你的眼睛,隐隐透着妖异之光。再见你,御花园中睿智聪慧的面对我母妃的讽刺,平静的接受突如其来与夜翎的婚约,那时我欣赏你的沉稳。后见你,凤台高楼之上带着仇恨的目光望着夜翎与莫攸然离宫远征,那时我好奇你那复杂的恨意。这样一个复杂多变又坚qiáng的女子为何在遭遇感qíng时竟这样不堪一击?
将头靠在他肩上,整个身子随着他的步伐而起伏,睫上含泪,我一声虚无的笑了出声,第一次,夜鸢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我沙哑的笑道:夜鸢,突然发觉冷漠与不羁只是你的外表,真正的你原来是这样婆婆妈妈,废话连篇。
你是第一个说我婆婆妈妈的女人。他失笑,可笑声却在幽寂的小道上格外冷然。笑过后有那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你不好奇为何我知道你是辕慕雪?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如果会的话,那我便问。
你果然很特别。
心中的苦涩与伤痛在与他短短数言的闲聊中渐渐消散,我扯了扯笑容问:巫师说你的福星是未央,可我并不是未央,你不怕吗?
你相信此等迷信?他剑眉轻扬,好笑的问。
不信。
我也不信。
说完这句话后我们已经回到了鸢王府,府上的奴才见我被夜鸢这样背回来,脸上闪过明显的诧异。夜鸢仿佛没看到这些疑虑,仍旧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背回了小院。
柳丝碧,玉阶chūn藓湿,莺语匆匆。
院内的鸢尾开的依旧繁盛,清风有一阵没一阵的chuī过,香气扑鼻而来,轻靠在他的肩头我已昏昏yù睡。眼睛因为流泪的关系有些刺痛,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些。
他在鸢尾花圃前将我放下,我说了声:谢谢。便yù转身离去,却被夜鸢叫住了。
你不是问我为何明知你是辕慕雪还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吗?只见他弯腰折断一枝紫色的鸢尾,然后靠近我,将那枝蓝色的鸢尾cha于我的发侧,低声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拐角处我才收回目光,抬手将发上的鸢尾花取下,黯然转身,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目光。他身披一件薄薄的单衣,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他的披肩的发丝被风chuī乱。
半月未见,他似乎老了几岁,脸上有沧桑的痕迹,可依旧是那样令人着迷,这就是我的哥哥呵。躲了半个月,今日终于还是躲不掉了,于是我举步上前,推门而入,只觉淳朴的酒香扑鼻,浓郁的菜香涌入。屋内的烛火燃去了一大半,红泪滴垂蔓延于桌无人问津,我忙去柜中取出一支红烛,将那支早已残剩的烛火换下。
大哥。你还没用晚膳吗?
他依旧背对着我立在窗前不说话,由于看不清他的表qíng,我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凝视着他半张侧脸被金huáng的烛火映的忽明忽暗。深沉的目光仿佛藏了许多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又低唤了句,他才转身,目光掠过我望着那满满一桌的菜:慕雪,生辰快乐。
我还以为大哥忘记了。我凄楚一笑,看着他于桌案前坐下,举壶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见他正yù饮尽我立刻伸手拦下:今日是慕雪的生辰,大哥怎能独自饮酒,要敬慕雪。说罢我也拉出一张圆凳坐下,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向他举杯。大哥,这杯应该祝慕雪火海逃生而gān。
我一饮而尽,他亦一饮而尽。
我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举向他。这杯该为我们兄妹重逢而gān。
我再次饮尽,他却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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