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趴着的余欢就见到楚淮在锅台前一通忙活,拿着土豆削皮切丝,看着很是那么回事。
余欢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她可没想到楚淮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心里对他的愧疚不由更深,又见厨房里乌烟瘴气的,又有点心疼,想让他出来,可又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
余欢心思无比复杂的时候,厨房门让人由内推开,楚淮两手空空地站在余欢面前,轻咳一声,不然今天出去吃吧。
余欢以为他又不想做了,稍稍有点失望但很快点头道:好。
余欢跑回屋去拿钱,楚淮回头看一眼自己削的土豆,巴掌大的土豆只剩下不到两口的量,丝也切得粗细不匀,原本熬到一半的白菜汤烧gān了底,虽算不上一片láng藉,但也距他所想相差甚远,看来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及早回头的好。
对于今天有头无尾的事qíng余欢虽然有小小的失望,可还是开心占了大多数,毕竟楚淮有这个心思她已经很受感动了。
半夜的时候,余欢内急起夜,无意中见到外头有光亮,她推开门看看,见那光是厨房传出来的,就悄悄靠过去,从门fèng里看见楚淮正在削土豆,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有了几个削好的成品,全都是歪歪扭扭地难看,削下来的土豆皮也是厚得离奇,他拎着菜刀,极为艰难地对付着一颗土豆,时不时地用袖子擦擦滴下来的汗珠,英俊的脸上俱是专注,没有一丝厌烦。
余欢抿着唇,心里头被一股慢慢涌上来的温泉水包裹得细细密密的,那些心淌在她的心里,浸得她通体舒泰,在如此寒凉的冬夜,连手指尖儿都是热的。
余欢没有惊动他,悄悄回了房间,想着今天这些事儿不自觉地笑出声儿来,旁边的红绡酒醉半睡,正是头痛yù裂的时候,听见她的声音猛地起来张口就骂。
在她出声之前,余欢像只小豹子似地飞身扑上,牢牢地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点着她的鼻子小声说:可别惊着他,他会害羞的。
红绡半睡半醒之间,最后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应对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自己嘴里塞着手绢,余欢坐在小板凳上旧业重cao,在锉齿轮。
红绡是很鄙夷余欢做这种事的,也由此断定做着匠人工作的余欢将来必不会被楚淮所喜,更上不得台面,也就是现在没办法才哄哄她,所以从不当余欢是当家主母那么巴结,反倒有些瞧不起。
红绡下了地,余欢头也不抬地挪了挪给她让出去路,红绡虽轻视她却也好奇她做的东西,问一句又弄什么呢?却久久未得回答,红绡哼地一声走了,认定余欢是有意不理她。
余欢全神贯注地做她的东西,那是一组以绳联动的蓄力齿轮,做好后只消再去打两片木制风叶就成了,这是她给楚淮的礼物,厨房里每天乌烟瘴气的,装上这件风轮驱除油烟,等楚淮的刀工练好了,哪怕只做那么一回饭,也尽到了她的心意。
没一会楚淮又从外头进来,蹲到余欢面前极有兴致地问:这是什么?
余欢笑得眉眼弯弯地,秘密。
楚淮失笑,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也不再追问下去,让她到隔壁吃饭。
余欢眼尖地看到他头指头上受了伤,连忙拉过来细看,一看就是刀伤,应该是昨天晚上弄的。
楚淮甩甩手,奇怪地道:也不知怎么弄的。
余欢偷着乐,拉他到一旁去洗了伤口又上药,楚淮也任她施展。处理好伤口,两人拉着手到余潭那屋,余潭一见他们这样就牙疼,捂着腮帮子哼哼,余欢虽然舍不得还是松了楚淮的手,过去慰问余老大人。
楚淮对余潭的小心眼门儿清,他根本不屑阻止,反正这老头儿就是嫉妒。
红绡做好饭端进来,满脸的怨气,谁把土豆都削了?就这么几张嘴能吃得了那么多吗?这两天都得吃土豆了!她嘴里问是谁,其实就是朝着余欢来的,除了她和余欢这院子里没人进厨房。
余欢偷偷瞥楚淮一眼,见他目不斜视地装得很是一回事,好在红绡也就是抱怨一下,在余老大人面前她也不敢太嚣张。
吃完了饭余欢回屋继续弄她的东西,一会还要去陈木匠那打制风叶。楚淮进来看那本《机关术》,他从墨几那里知道这本书是上任钜子的遗物,墨家讲究非攻,他们认为战争残酷,所掠夺的往往是无辜的、没有侵占xing的国家与百姓,只是政治的延续品,所以墨家排斥战争,利用墨匠的高超技术发展了一整套的防御战系,而这本《机关术》便是集墨匠防御机关之大成所在,算得上是墨家至宝,好在墨几以为余欢把这本书捂得很紧,要是他知道这本书就这么大咧咧地扔在这,连瘦猴他们进来都能随便翻上几页,还不得气死。
《机关术》中所列机关大部分都为防御而用,可也有少部分用以为攻,楚淮翻看的便是这一部分。
余欢弄好了齿轮便去画风叶以便让陈木匠打制,她画到一半,始终为姬敏的事qíng心神不宁,找了个机会小心地问:那位姬姑娘还会回来吗?
楚淮失笑,他自是不会就这样放弃花花寨,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化简为繁罢了,他对姬敏说的那番话留了余地,是以退为进,姬敏是个正值华年的大姑娘,却自小生活在穷凶极恶的环境中,但凡撩拨动了她的心思,她绝不愿留下过一辈子那样的生活!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必然还会回来!
不过这番话楚淮不会对余欢说,对他而言他也的确是放弃了更简单的途径,他应承姬敏可以回来,却没有承诺一定会与她发生什么,便不算对不起余欢。
楚淮弹了余欢的额头一下,还没过劲儿呢?垂眼又见到余欢画的图纸,几片风叶让他心中微动。
楚淮想到刚刚才看过的机关图解,有一款以围困为目的机关组其中之一便是以风叶带起绳索,进而牵动其他机关运行,用以封桥截路、绞碎城门之用。楚淮算准山寨中必然有罗戚然的拥护者,打算争取到姬敏一派的原老寨主拥护者后,便与墨者一同反攻花花寨,这机关自是必不可少的!
难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楚淮心里高兴,颇有一种夫唱妇随的满足感,可脸上却不显露,以免让她过于得意,将来要爬到他的头上去!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满心欢喜,一个暗暗自得,偶尔对视一眼,都觉得qíng愫蔓延,一些东西滋生出来,让他们心头都带了火,火花迸现间,是两颗愈加靠近的心。
这天晚上余欢又偷偷爬起来到厨房外偷看,楚淮仍旧躲在里头,还是土豆,今天晚上改了切丝,一刀一刀切得极为仔细,土豆切片后撂在一起,切下一刀后瞄了很久才又切另一刀,余欢在外头笑得打滚,谁要天天这么做饭,最后恐怕全都变了饿死鬼。
过了几天陈木匠的风叶打好了,余欢取回来藏到屋子里,楚淮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开心,有什么比这更好?原以为她笨,往后只能在他的羽翼下懵懂度日,可现在他知道原来她是可以站在他身边的,有什么事两个人一起面对,没什么比这更好。
这几日墨几又来了,身边带的不再是墨超,而是另一个年轻人,那人也就二十来岁,xing子却凌厉得很,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刀,目光中刀光凛凛,被他盯得时间长一点都要被削去一层皮。
虽然年纪差不多,可余欢有点怕这人的目光,于是只在他来时出来打了招呼,那人淡淡一瞥就让她浑身不舒服,倒是那人,看着桀骜不驯,可在听说余欢才是现任的钜子时特地走过来,脊背挺直得如一杆标枪,牢牢地钉在余欢面前说:属下越无桑,墨武之日。
墨武分日、月、星三部分,墨日以攻代守,锐意进取永不后退,是墨家的一柄利锥!
墨几和越无桑神出鬼没地和楚淮也不知商议了什么,余欢不懂这些也不参与,悄悄把自己的东西装好。
姬敏终是回来了,负着伤,由老寨主的亲信护送着下了山。
楚淮问明他们带出多少人后,叫来余欢,你做的那个东西,给我吧。
第四十一章助力
楚淮是有意这么说的,在墨几和越无桑面前、在姬敏和山寨众面前,他想让余欢立威,想让旁人看看,余欢并不是一无是处、并不是被排挤在计划之外的,他想让他们知道,余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一大助力,或许这不仅仅是在向别人证明,更是在向他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
余欢一下子害臊起来,她没想到楚淮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做,那明明是不值一提的小东西,所代表的也仅仅是她对他的一片关心爱护,她没期望能得到他的赞赏,只期望他们夫妻同心去办好一件事qíng。
余欢红着脸把风叶和齿轮组搬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极为利落地将东西组装起来。墨几虽是墨客出身,但担任墨家长老多年,对墨匠机关也有很多了解,一见之下眼中光彩连连。楚淮唇角微扬,等着看他们了解这东西的威力后会现出怎样的震惊表qíng。
他们一个个屏气屏息的样子让余欢有点紧张,固定齿轮时双手有点发抖,再看楚淮眼底浓浓的关切,生怕出现意外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样子,余欢轻抿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待全部组装完毕,她偷眼与他对视一下,看到他眼中的欣慰与鼓励,心思一下子就跳跃起来,比拉了他的手、亲了他的脸还让她激动高兴。
余欢壮着胆子叫过越无桑帮忙,把风轮抬到厨房的窗子上,墨几极为舒心地向花花寨几个得力寨众说道:这是我墨家的齿绞机关,用于攻破寨门再好不过,钜子缩略而制,今日不过是让你们看一看效果。
姬敏捂着受伤的肩头脸色略显苍白地看着在厨房外调校的余欢,心思极为复杂!姬敏自认外貌、功夫皆是上选,身边又有一gān寨众追随,从小便是谁也不服的xing子,可这一回却在罗戚然手上吃了大亏!她那日与楚淮虽不欢而散,可到底是不甘心,同时又对楚淮这样冷厉无qíng的作风更为痴迷,她认定像楚淮这样的男人绝非一个小小的花花寨可让他满足,他的世界宽广无边,她相信只有自己有能力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能与他并肩作战!于是她回去后便提出要罗戚然归还寨主之位,岂料罗戚然不顾当年誓言与她公然反目,更意yù除她而后快,幸而一些老寨众拼死相救才躲过罗戚然派出的连番追杀,等到逃出生天,身边追随寨众不过五十之数,姬敏彻底寒了心,安顿好寨众后便带着两个心腹下了山投奔楚淮。
姬敏此时的心思较之前已有了很大改变,她不再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统领两百寨众的花花寨二寨主,罗戚然的背叛极大地打击了她的骄傲,但她亦不是一败涂地,她身边还有人!经此一役,她身边已俱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她坚信自己仍是楚淮最理想的伴侣,而余欢,不过是一个出于道义无法抛弃的摆设罢了!可现在,她看着余欢这般忙碌,看着楚淮那自然散发的为余欢而骄傲的目光,心里的酸涩劲儿就别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