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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回来后余欢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声音都极少发出,楚淮握着她的手写字,她不知道是没理解写的什么还是不愿回答,就那么躺着。
    楚淮站起来,把手里已经熄灭的蜡烛放回桌上,又点起一支,那烛火摇摇曳曳的,将烛火附近的事物都映得扭曲起来。朝余欢走了两步,他想再回去,可看着余欢满目迷茫地躺在那,又迈不动步子。他还记得那一天她语气中带着忐忑,可说出十成把握的时候眼睛里却闪动着自信的光彩,那时候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现在她的眼里可还有他?
    楚淮突然觉得很疲倦,他跌坐在木凳上,看着自己手背上红红的全是刚才滴落的蜡油,他剥下两块,剥落时那微微粘起的皮肤就像穿了线一样,拽得他心里发紧。
    他将脸埋进手中狠狠地吸了口气。
    这不算什么,他想,至少她还活着,可若他不那么做,他现在还要和傻子共存,还要和傻子共享他的生活,更要时刻提防傻子的反噬!她一定也是希望他好好的,她那么喜欢他,岂愿见他受到这样的折磨?所以他是对的,他只有这一个机会,又不是真的不要她,他何错之有?至于她的眼睛,那只是一个谁也不愿见到的意外!
    他说服了自己,他让自己相信她的眼睛一定会好,到时他成倍、加倍地弥补她!
    楚淮又恢复了jīng神,他打来水给余欢擦洗洁面,又去姬敏处借了两件gān净的衣裳回来给她换上,而后自己也擦洗gān净,躺在她的身边。
    余欢没有动作,换作以往,她一定早早挨过来抱住他,或者借着打哈欠伸懒腰的举动滚进他的怀里,羞涩又大胆地做一些亲昵的小动作,今天全没了。
    她一直仰躺着,楚淮侧身把她抱在怀里,可怎么抱也不舒服,他qiáng迫她转过来,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肩头,像以前一样用双腿把她的腿夹住,把她整个人扣在怀里,身上这才舒坦了些。
    刚刚是暮色降临之时,隐隐地还能听到寨众们大声吆喝着拼酒划拳,楚淮看看怀里睁着眼睛的人,扳开她的手掌写:睡吧。
    她现在只能在梦里见到色彩了。
    余欢吐出口气,像放松了心事那样合上眼睛,楚淮将她抱紧,可不知怎么的,抱得越紧、心里越慌。
    最终他忍不住,又摊开她的手,迟疑地在她手心里写:怪我吗?
    余欢的手轻轻一抖,隔了许久,她在他胸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楚淮大喜,也顾不得丢脸,连忙在她手里写一些关于傻子的事qíng,写他的无可奈何,写他的唯一选择。等他全部写完,天色已全黑了,之前点燃的蜡烛全都燃尽了,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楚淮睁着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余欢的感觉,那不管把眼睛睁得再大,也见不到一点光亮的绝望,同时他也明白了,他是喜欢她的,不是因她的真心而容许她在身边、也不是因为傻子的影响,他就是喜欢她,所以才会像现在一样做着莫名其妙的傻事,有着患得患失的心qíng。
    他笑了笑,又想,能确认自己的心意她也一定会很开心吧!他马上执起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写:我喜欢你。
    写完了又觉得不够,再重申一次:楚淮喜欢你。
    余欢没有说话,她收紧了手掌,好像抓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许久许久,漫长和令楚淮难以忍受的平静过后,她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划地写:谢谢。
    第五十章发烧
    一番心意得了这两个字,楚淮心里有点堵,他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心里别扭,想再问问余欢,可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再没什么反应,就连在她手里写字她都没了回应,没过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他也不忍心再打扰她。
    楚淮一直睡不着,他的脑子里拉紧着一根弦,牵着他不让他睡,他一直惦记着那两个字,想等余欢醒了第一时间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到了后半夜,余欢不安稳起来,身上烫得吓人,楚淮起来在她额上敷了冷手巾却一点作用都没有,楚淮连忙去找那山寨里的大夫,大夫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脾气正大,过来看了一眼语气极为不好地道:她受了伤,半夜肯定要发烧的!现在急成这样不如当初不给她这刀!
    楚淮一下子懵了,他这辈子听过很多虚假的恭维,也听过无数的冷语嘲笑,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难受,这话让他意识到余欢的伤是他造成的,他只顾着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顾着担心余欢有没有原谅他,却忽略了一把刀子那样扎在身上会不会疼、会不会高烧到让人昏迷。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辩驳,直挺挺地站着,看着大夫为余欢肩头的伤口换药,看余欢无意识地纠紧眉头,唇间逸出痛苦的声音。
    大夫忽地朝余欢的唇边凑了凑,说什么?
    楚淮马上推开大夫挨过去,极力贴近了她的唇,听见她极轻地念着:楚淮、楚淮
    楚淮紧抓住她的手,我在这!
    大夫摇了摇头,打着哈欠往屋外走,撑过今晚就没事了。
    就这样?楚淮回身揪住她,不给她吃药?要是一直烧着怎么办?
    怎么办?大夫一瞪眼,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从自己前襟上甩下去,山上都是粗人。没备那么好的药!挺不过去就死!
    楚淮极怒,只是伤了肩头,怎么会死!
    大夫理都不愿理他了,赵老五缺了条腿,你当怎么缺的?伤了腿,没治好,只能把腿锯了!她这怎么锯?锯去半拉身子?
    楚淮的手哆嗦了一下,而后抬手猛地将大夫推开一步,面色yīn冷得像地狱恶鬼,少说废话!去给她找药!
    那大夫见他这样倒也不敢再继续吓唬他。只能说:不是不用药。能用的药昨天都用了。对她无效,再给也没用,天亮了烧再不退就得赶快到关北城去找大夫治,现在是冬天。伤口恶化得慢,治得及时的话不会有事的。
    楚淮的脸色并没有因这些话而缓和,他仍是说那句:去找药。然后回到余欢身边,握住她的手。
    余欢还在念着:楚淮、楚淮
    他一声声地应着,我在这,你醒醒,睁开眼睛他的话嘎然而止,他又记起来,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睁开了又有什么用?
    他开始在她的掌心写字,可余欢意识不清,根本识不得那些字,也很不配合,手掌一会紧一会松。像是要抓住什么。
    楚淮放弃了写字的打算,伸手摸了摸她额上搭着的布巾,原本冰凉浸心的布巾已被余欢额上的高温染了温度,他到水盆处去沾冷水,又觉得水盆里的水不够冰,便到外头去打井水。
    回来的时候余欢身上的温度更高了,双颊烧得通红通红的,摸上去都烫手。楚淮连忙给她额上敷了冷手巾,又解了她的衣裳,用冷手巾给她擦身。可连擦了几次余欢仍是不见任何好转,楚淮攥着那块湿手巾站在那,目光毫无意识地游移着,他在搜刮着脑子里所有有关于降温的讯息,最后他想起风流话本里写的故事,马上除了自己的衣裳躺回去,与她毫无阻碍地紧紧相拥,被子捂得密不透风,希望她能尽快地发出汗来。
    这么一折腾倒还真有点用处,余欢终于出了些汗,温度降了些,虽还是发烧,却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迷迷蒙蒙间,楚淮见余欢笑了一下,笑容羞赧又满怀希望,她闭着眼睛轻轻回抱住他,说:你接住我了。
    那一瞬楚淮觉得整个人都被浸在了糖罐子里,甜润从头发稍一直蹿到脚趾头,他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仍是紧紧地抱住她,一次次地亲她,顺着她的话说:对,我接住你了。
    余欢便蜷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头,再次安静下去,唇角还带着笑。
    楚淮摸了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身子,确实没那么热了,再看外头已经见了亮,原本想起来再叫大夫过来看看,又实在舍不得余欢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这是余欢出事后第一次与他亲近,虽还有些不清醒,但她心里一定已是原谅他了。
    心qíng大好的楚淮在余欢唇边连偷几个吻,又抬起头来细细地看她。越看越觉得余欢的眉毛长得好看,不浓不淡,不高不低,生得刚刚好,自然的弧度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明亮耀目得夺人眼球,也不黯淡平庸,就是余欢的样子,gāngān净净整整齐齐的,怎么看都好看。
    楚淮抱了她一会就抱不住了,从前不是没和她一起睡过觉,也不是没动过那样的心思,可那时利用的目的居多,想着她成了自己的人也就会死心塌地了,后来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感qíng,知道就算不那样她也会一直真心地待他,加上又有余潭屡屡作梗,这事就搁下了,这会却不知怎么的,感觉来得又快又烈,她热于平时的身体对他而言更是一种无言的折磨,他赶紧起了身,始终留意着她肩上的伤口,不让自己碰到。
    他起来没一会巧九就过来,见了他脸色还是很不愉快,淡淡地道:长老找你商议山寨的事qíng,你去吧,我在这陪着钜子。
    楚淮拨开余欢额上微微汗湿的一缕碎发,替她擦了汗,又出去打了盆冷水进来,你帮她冷敷一下,待会我让大夫过来再看看。
    巧九看他做得细心,就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倒是楚淮知道巧九对自己的不满,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关心小鱼,我们之间的确有些误会,不过,已解开大半了,她肯原谅我,我以后也好好对她。
    楚淮说完又做了连番的嘱咐,很不放心地走了,巧九叹了一声,拧了手巾替余欢敷好,又出去打了些热水回来方便她一会醒来的时候喝,这才坐在余欢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余欢的指尖轻轻一动,巧九马上叫她,又想起她听不到,改为在她手里写字。
    余欢没有再动,只是胳膊僵得厉害,巧九突然就明白了,在她手里写:他走了,只有我。
    余欢的眼睫便颤了颤,没有睁眼,却低低地叫了一声:九姨。
    听她哑得厉害的声音,巧九在她手上写了个:醒?问她是不是一直醒着。
    余欢没有回答,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巧九又想哭,余欢这样她哪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余欢被那人伤透了心,所以连句话都不愿对他说,可笑楚淮还说什么她肯原谅我。
    余欢动了动身体,发现半边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就又开口,九姨扶我起来吧。
    巧九连忙扶住她,快速地写:小心肩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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