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殷宁不同,大熙与塞北一战,输的狼狈不堪,他过去之后真真是生死难料。
阿风扒在窗上,将帘子掀开条小缝,恋恋不舍地看着这日后难得再见的京城。
殷宁却像是毫无留恋般,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看着马车里随着行进车轮而一抖一抖的流苏发呆。
“少爷,您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阿风放下帘子,笑着问他。
殷宁似是几位疲倦般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坐着。
忽然,他被坐垫底下什么东西硌到。
殷宁疑惑地挪了挪位置,从那个地方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来。
封面是深宣洒金纸,装以九股八宝线,极为精致小巧。只是不知里面是何内容,他好奇地翻开来。
阿风也看到,凑近来问:“是什么呀,少爷?”
殷宁翻了两页后,却猛地将之合上。清秀的脸双颊飞红,眼角眉梢带了点薄怒颜色。
他把这书又塞回坐垫底下,冷声道:“没什么,腌臜东西而已。”
第3章 忠君之事
殷宁虽然马上把书扔下,但无意间翻开时闯进脑海里的那几副图就像是在心里扎了根。
当时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旁边还有阿风探头探脑地偷瞄,他只能掩人耳目,慌张地把小小的书本塞进马车坐榻垫子下面的角落里。
几次借着中途停下来休整的当口,他都想要趁人不备扔掉。
但皇家跟来的护送侍卫就像是接到了任务,在严密监视他一般,根本就不放他一个人独自待着。即使是去如厕,也要派两个五大三粗穿着盔甲的士兵跟着他和阿风。
一天下来,殷宁竟是没能找到机会去扔这东西。
他一想到那上头所画罄竹难书的糟粕浊物,一向宠辱不惊的脸顿时飞起轻薄绯色。
两个男子,如、如何能够那样,脱得赤条条抱在一起......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污人清听!
因婚期将近,晚上车队也并不休息,护驾的将士们昼夜轮替赶着一匹匹宝马,往塞北的藩城日夜征程。
这马车上驮着的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财宝,以及殷宁。
相比于红绸装饰的嫁妆,殷宁所在的车辆仅仅是深锦披盖,并无特别装饰,倒像是最不值一提的玩意儿。
刚走出京城时,阿风还天天好奇地看向窗外,看到什么在京中未见过的新鲜东西都会叫他的少爷来一起看。就算殷宁精神恹恹的,他也要绘声绘色地讲给殷宁听,给他解闷。
但到了第三四天上,连阿风都水土不服,怏怏蜷缩起来。
殷宁被框在马车里,本来就对前路心灰,压抑的四角看不见天,触不到地。偶尔被放出去吃饭,也不过须臾就要重回牢笼。
那些将士们都是粗糙汉子,在外领兵打仗惯了,总有一副豪放做派。无论是吃饭还是喝酒,都吵吵嚷嚷如同在打架一般。
殷宁不是皇亲国戚,只是被勉强给个封号塞去顶缸的倒霉鬼。在他们眼里与那一箱箱金银珠宝无异,只求不丢了就好,自然也不需要给予多少格外的尊重。
殷宁吃得斯文,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他不好意思总给人添麻烦,后来只能囫囵两口吞下不合口味的饭菜,或者毫无水分的干粮。
他本身就身量纤弱,不过几天,那身不伦不类的所谓婚服就在身上开始晃荡,多了消瘦下来的空隙。
这几天他们已经到了塞外,风沙都变得很大,晚上能听到远处狼嚎和擦过远山的狂风呼啸。
过了金沙关,离塞北便不远了。车队停下来饲马。正值快日落的时分,附近有趟集市,来往买卖算是热闹。
“少爷,您想不想吃糖葫芦?”阿风也瘦了不少,一双往常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只剩强撑着的一点精神,“外面是集市,我去给你买一串回来如何?”
殷宁望着窗外,风不时地把马车厢窗上挂的帘子吹起来一角。
他淡淡地说:“这里离金沙关还近,汉人颇多。再往外走,恐怕就无人卖了。”
阿风强颜欢笑,说:“哪儿能呢,这糖葫芦,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有人做来卖。我不信这世上有人不爱吃这个呢!”
殷宁笑了笑,说:“去吧。”
阿风揣着几个铜板,装作兴致勃勃地跳下马车,刚放下身后的帘子,他眼圈就红了。
他跑远后,后头一辆马车上就钻出一个人,走到殷宁的马车前。
“殷小公子。”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声音尖锐,是皇宫里派来的太监。
别个无论心里如何,面上还都是很尊敬他的。
听他叫自己,殷宁总算有了些反应。
“福公公。”
来人眯着眼笑,如同一条老狐狸:“殷小公子,这几天吃喝可习惯,可曾想家?”
殷宁的和亲旨意就是此人传达,虽然知道他并非始作俑者,但每每看到他总忍不住心中不快。
“尚可。”因不知道他的脾性来意,殷宁总是斟酌着不敢多说。
福公公倒是不以为忤,笑着说:“殷小公子可知,这次前去塞北,有何重任在身?”
殷宁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说:“自、自然是,维我大熙康定安宁。”
“既然如此,殷小公子该当如何?”太监尖锐的声音如同要刺入脑子里一样,把殷宁逼到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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